一二(第4/10頁)

證人們都講完了。理查主教問道:“婦人,你說過是魔鬼主宰著大地嗎?”

凱瑞絲義憤填膺。邪教徒崇拜撒旦,是因為他們相信撒旦在統治大地,而上帝只掌管天國。瘋子尼爾恐怕根本不知道這樣復雜的教義。理查附和托缽修士默多的鬼話,實在有失體統。

尼爾大喊道:“去你媽的!”

人們都被這句侮辱主教的粗話逗樂了,爆發出一陣大笑。

理查說:“如果這就是她的辯詞……”

勞埃德插話了。“別人可以替她辯護。”他說。他的語氣是恭敬的,但他糾正了上司的錯誤,卻顯得輕描淡寫。毫無疑問,懶惰的理查要依靠勞埃德來提醒他規矩。

理查掃視了一遍交叉甬道。“有人願意替尼爾說話嗎?”他喊道。

凱瑞絲等了等,但沒有人自告奮勇。她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必須有人站出來,指出整個審判過程的不合理來。見再沒有人說話,凱瑞絲站了起來。“尼爾瘋了。”她說道。

所有人都四下張望起來,想看看有誰這樣傻,居然站在尼爾一邊。很多人認出了凱瑞絲,發出了低低的嘀咕聲——鎮上的大多數人都認識凱瑞絲——但他們也沒感到太過奇怪,凱瑞絲一向有愛標新立異的名聲。

安東尼副院長傾了傾身子,對主教耳語了幾句。理查說:“羊毛商埃德蒙的女兒凱瑞絲告訴我們,這個被指控的女人瘋了,而我們不需要她的指點,就已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他這句冷冷的諷刺對凱瑞絲來說卻如火上澆油。“尼爾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她呼喚魔鬼,也呼喚聖徒,還呼喚星星和月亮。這和狗叫一樣毫無意義。如果你們要因此而絞死她的話,你們也應該絞死對國王嘶叫的馬。”她掩飾不住聲音中的鄙夷,盡管她明白同貴人說話時流露出蔑視是不明智的。

一些人低聲表示了贊許。他們喜歡劍拔弩張的辯論。

理查說:“但是你聽見了人們作證說她的詛咒帶來了危害。”

“昨天我丟了一便士,”凱瑞絲反駁道,“我煮了個雞蛋,卻發現它已經壞了。我父親咳嗽了一夜。但沒有人詛咒我們。糟糕的事情總是要發生的。”

許多人聽了這話都搖起頭來。人們大多認為所有的不幸無論大小,都與某些人在背後說壞話有關。凱瑞絲喪失了聽眾們的支持。

凱瑞絲的叔叔安東尼副院長了解她的觀點,以前也同她辯論過。這時他向前傾了傾身子,說:“你肯定不會認為上帝應當對疾病、不幸和損失負責吧?”

“不——”

“那麽,誰該對此負責呢?”

凱瑞絲模仿著安東尼的那副娘娘腔說:“你肯定不會認為生活中的所有不幸都該或者由上帝,或者由瘋子尼爾負責吧?”

勞埃德嚴厲地說道:“對副院長說話要放尊重些。”他不知道安東尼是凱瑞絲的叔叔。鎮民們則哄堂大笑起來,他們都認識一本正經的副院長和他特立獨行的侄女。

凱瑞絲最後說道:“我認為尼爾是無害的。她瘋了,沒錯,但她並不害人。”

托缽修士默多突然站起身來。“我的主教大人,王橋的鎮民們,朋友們,”他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說道,“魔鬼無處不在,總是引誘我們犯罪——比如撒謊、貪食、酗酒、吹噓,還有縱欲。”人們喜歡聽這些:默多對罪惡的描述讓人們想象起那些人人喜歡的放縱之事,但他嚴厲的斥責卻使大家都免除了負罪感。“可他並非無影無蹤,”默多繼續說道,聲音因激動而高昂起來,“就像馬會在泥地裏留下蹄印,廚房裏的老鼠會在黃油上留下肮臟的痕跡,淫棍會在少女的子宮裏留下他邪惡的精液一樣,魔鬼也一定會留下——他的印記!”

人們高呼著表示贊同。他們都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凱瑞絲也不例外。

“我們可以通過魔鬼留下的印記來識別他的仆人們。因為他吸吮他們的熱血,就像孩子從母親漲起的乳房吸吮甘甜的乳汁一樣。而且,像孩子一樣,他也需要一個乳頭來吸吮——也就是第三個乳頭!”

凱瑞絲注意到,默多吸引得聽眾們全神貫注。他的每一句話,在開始時都用的是低沉、平靜的聲音,隨之音調越來越高,接連迸出一個又一個激情洋溢的詞語,直至高潮。聽眾們也給予了熱情的回應,先是靜靜地聽他說,最終則爆發出歡呼以示贊同。

“這種印記是黑色的,像乳頭一樣隆起,而且是從周圍白皙的皮膚中突兀而起的。它有可能在人體的任何部分。有時是在女人柔軟的乳溝,非自然的現象殘忍地模仿了自然的現象。但魔鬼更喜歡將其隱藏在人體更隱秘的部位,例如:腹股溝、私處,特別是……”

理查主教大聲說道:“謝謝你,托缽修士默多,你不必再講了。你希望檢查這個女人的身體,找到魔鬼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