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翌日,劉景、馬明去鹽行街看看,店鋪都關著門。劉景道:“日上三竿了,怎麽店鋪還沒開門呢?”

馬明說:“傳聞南方人懶惰,也許真是民風如此。”

卻見有家叫和順鹽行的鋪面開著門,仔細瞧瞧,原來這家鋪子同昨日進去的那個園子連著,肯定就是闞家的了。

馬明說:“進去看看?”

劉景說:“不去吧,免得人家疑心。”

兩人正在猶豫,裏面卻走出個黑臉漢子,兇著臉問話:“你們鬼鬼祟祟,什麽人?”

劉景道:“這就怪了,我倆站在街上說話,關你什麽事了?”

黑臉漢道:“站遠些說去,別站在店門口!”

馬明道:“不許別人在你們門口停留,你們做什麽生意?你們這是鹽行,又不是皇上禁宮!”

黑臉漢很是蠻橫,道:“關你屁事!”

兩人離開和順鹽行,繼續往前走。劉景說:“昨夜我們見著闞望達,可是位儒雅書生呀。”

馬明道:“未必我們又碰著假模假樣的讀書人了?”

他倆正說著,忽聽得喧嘩之聲,原來一些衙役正在擂門捶戶。和順鹽行對面的大理茶行門開了,夥計打著哈欠問道:“幹啥呀?”

衙役大聲喊道:“快快把店門打開!從今日起,各店必須卯時開門,不得遲誤!”

夥計說:“沒有生意做,開門幹什麽?”

衙役喝道:“不許胡說,當心吃官司!”

只見衙役們一路吆喝過去,店門一家一家開了。

劉景說:“我還以為王繼文怕店家亂說話,不許他們開門哩,原來是沒有生意。”

馬明說:“王繼文強令店家開門,原來是做給欽差看的!可怎麽會沒有生意呢?”

兩人已走到了鹽行街盡頭,劉景道:“我倆上大理茶行去坐坐,那裏正好對著和順鹽行。”

大理茶行裏頭空蕩蕩的,貨櫃上稀稀落落放著些普洱茶餅。夥計見了客人,忙遞上茶來,道:“兩位客官,請喝口茶吧,生意是沒法做。”

劉景問:“我們想要普洱茶,為什麽你們有生意不做?”

夥計道:“二位看看我們這店,像做生意的嗎?沒貨!”

馬明問:“雲南普洱茶,天下絕無僅有,怎會沒貨呢?”

夥計搖頭道:“整條街上,已經三四個月沒做生意了!”

這就奇怪了,劉景趕緊問道:“為什麽呀?”

夥計支吾道:“我們不敢多說,怕吃官司。”

馬明道:“做生意,怎麽會吃官司?”

夥計道:“不敢說,我們不敢說。”

劉景道:“如此說,我們這回來雲南,空跑一趟啰?”

夥計說:“你們要是做鹽生意,可去和順鹽行看看。整條鹽行街,只有闞家還能撐著。”

馬明問:“為何單單闞家還能做生意?”

夥計悄聲兒道:“闞家闞禎兆老爺是巡撫衙門裏的人,他家當然不一樣!”

劉景、馬明二人聽了,甚是吃驚。夥計掀起竹簾,說:“你們看,整條街冷火秋煙,只有和順鹽行門前車來車往。”

劉景、馬明透過竹簾望去,果然見幾輛馬車停在闞家鋪子門口。

夥計又道:“二位上他家去可得小心啊。”

劉景問:“小心什麽?”

夥計說:“闞家少當家闞望達,一個白面書生,我們誰也看他不懂。前不久,他家突然新雇了百十號家丁,個個都是好身手。”

這裏正說著,突然聽得闞家門前哄鬧起來。夥計望望外頭,說:“準是福源鹽行大少爺向雲鶴又來鬧事了。向雲鶴本是闞望達的同窗好友,近日隔三岔五到和順行門前叫罵。”

劉景起身說:“馬兄,我們看看去!”

夥計道:“二位,闞家門前的熱鬧可不是好看的,你們可要當心啊!”

和順鹽行前面漸漸圍了許多人,劉景、馬明站在人後觀望。

向雲鶴在和順鹽行鋪前高喊道:“闞望達,你給我滾出來!”

那個黑臉漢子叉腰站在鋪門前,道:“向雲鶴,我們東家念你是同窗好友,不同你計較,你為何每日來此撒野?”

向雲鶴喊道:“闞家坑害同行,獨霸鹽市,豢養惡奴,欺小淩弱,真是喪盡天良!”

黑臉漢兇狠地說:“你滿口瘋話,小心你的狗頭!”

這時,闞家管家出來,同黑漢耳語幾句。黑臉漢放緩語氣,對向雲鶴說:“向公子,我家少爺請你裏面說話。”

向雲鶴道:“我才不願踏進闞家門檻,闞望達有種的就給我滾出來!”

黑臉漢再沒說話,只做了個手勢,便有幾個漢子擁上來,架走了向雲鶴。向雲鶴拼命掙紮著,喊道:“你們休得放肆!”

馬明道:“劉景兄,我們又碰上惡霸了。進去救人!”

劉景說:“不忙,先看看動靜。”

兩人回到大理茶行,喝了幾盅茶,忽聽外頭又哄鬧起來。掀簾看時,卻見向雲鶴滿身是血,叫人從闞家裏頭擡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