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會試日期到了,殺人真兇沒有抓著,陳敬也不見人影。只是越來越多的人相信,李謹就是陳敬殺的。

開考那日,索額圖一大早才要出門,阿瑪索尼叫住了他:“索額圖,查科場案的事,你不必那麽賣力!”

索額圖聽著奇怪了,問:“阿瑪,這是為何?皇上著您同鰲拜查辦科場案,我同明珠暗下裏協助。皇上對我很是恩寵,我不敢不盡力呀!”

索尼生氣道:“煳塗!科場案不是那麽好查的!一旦查出來,必然牽涉到很多王爺和朝廷重臣!涉及的人越多,我們自己就越危險!”

索額圖道:“可是皇上整日價為這事發火啊!”

索尼道:“別老是說皇上皇上。皇上也得顧忌著王爺和大臣們!”

索額圖疑惑道:“阿瑪的意思,是這案子最好查不出來?”

索尼拿手點點索額圖的腦袋,說:“你呀,用這個想事兒。”又點點他的肚皮,“用這個裝話兒!別把什麽話都說明白!”

索額圖聽著仍是煳塗,卻只好說道:“兒知道了。”

索尼又道:“你性格太魯莽了,只知道打打殺殺!你得學學明珠!阿瑪老了,今後咱家要在朝廷立足,就指望你了!”

索額圖聽完阿瑪的話,急忙趕到宮裏去了。今日正是會試頭場考試,天知道皇上又會吩咐什麽要緊差事。跑到乾清宮,果然聽說皇上要微服出宮到貢院去看看。索額圖同明珠等幾個侍衛都著了百姓裝束,隨皇上去了順天府貢院。皇上並不進貢院去,只遠遠站在那裏看著。也有舉人家裏人來送考的,都遠遠地圍著觀望。

貢院四周布滿了帶刀兵丁,一派殺氣。舉人們手提考籃排著隊,挨個兒讓官差搜身。考籃裏頭放著筆墨紙硯,外加小包木炭。那筆得是筆管鏤空的,免得筆管裏頭有夾帶;木炭每根只許三寸長,也是怕人作弊。領頭搜身的監考官是禮部主事吳雲鵬。輪到搜誰了,那舉人就把考籃放下,高高舉起雙手。官差先仔細翻著考籃,再從頭到腳摸一遍,鞋子都得脫下來看過。有個舉人見這樣子實在有辱斯文,發起牢騷來,說:“咱們都得舉著手,這就叫舉人。”舉人們哄笑起來。吳雲鵬頓時黑了臉,喝道:“笑什麽!放肆!”立馬就沒人敢言語了,一個個舉著手過去。有個舉人見不得這場合,雙手才舉起來,褲子就尿濕了。舉人們見了,又哄然而笑。立時跑來兩個兵勇,舉鞭就朝尿褲子的舉人打去,罵道:“褻瀆聖地,該當何罪!”那舉人被打得在地上亂滾,然後被拖走了。

張汧站在隊列裏緩緩前行,無意間回頭看見了陳敬,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陳敬今兒清早給李老先生留下張字條,壯著膽子跑到貢院來了。這幾日他左思右想,反正自己坐得穩行得正,當著那麽多舉人和朝廷官員,光天化日之下誰也不敢把他怎樣。他終於想明白了,不怕官府明裏捉他,就怕歹人背裏暗算。陳敬內心畢竟惶恐,只是低頭慢慢往前挪,並沒有看見張汧。

這卻急壞了李老先生。他一早聽得大桂說,陳舉人不見了,只在桌上放著張字條。李老先生看了字條,直道大事不好,陳敬肯定要出事的。月媛也起來了,哭著要爹爹想辦法。李老先生哪有辦法可想?只好去貢院看看。月媛硬要跟著去,父女倆就到了貢院外。望著那刀刀槍槍的,月媛甚是害怕。李老先生緊緊抓住月媛的手,囑咐她千萬別亂叫喊。皇上由明珠等拱衛著,也擠在人群裏,同李老先生離得很近,沒誰看出異樣來。

輪到搜張汧的身了,他放下考籃,高高地舉起了雙手。吳雲鵬看看名冊,嘴裏念著張汧的名字,早有人拿過考籃翻了起來。吳雲鵬反復驗看那個硯台,張汧心跳如鼓。總算沒有看出破綻,張汧的衣服卻早汗濕了。吳雲鵬喊聲走吧,張汧忙收十起考籃進去了。

終於輪到陳敬,他放下考籃,舉起了雙手。吳雲鵬自言自語道:“陳敬。”陳敬聽著自己的名字,心驚肉跳,故意側過臉去。吳雲鵬卻沒有半絲異樣,只冷冷望著手下翻著考籃,搜著陳敬身子。沒搜出什麽東西來,吳雲鵬說聲:“走吧。”陳敬盡量放慢腳步,從容地往裏走。這時,吳雲鵬突然回過神來,回頭道:“陳敬?快抓住他!”馬上有人跑上前去,把陳敬按倒在地上。陳敬嘆息一聲,心裏倒並不害怕,只是可惜今年科考肯定黃了。

陳敬正要被帶走,忽聽有人厲聲制止:“慢!”原來明珠飛跑著過來了,不讓官差把人帶走。吳雲鵬並不認得明珠,卻猜得此人肯定頗有來頭。眼見著十幾個人飛身而至,然後閃出一條道來,皇上背著手走過來了。

明珠輕聲奏道:“皇上,這人就是我們要抓的山西舉人陳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