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居心不良

唐伯虎隨口而出,葉春秋卻是覺得唐伯虎的這句話精準無比。

像鄧健這樣的人,在人眼裏,確實是討厭,可是這個讓人討厭,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你卻會發現,你竟沒有道理指責他。

最可笑的是,這天下人都在學聖人的大道理,每一個人都希望有一個恪守聖人標準的君子出現,而實際上,這個人真正出現,就如鄧健這般,可是大多數人卻都捏起了鼻子,恨不得將他一腳踹去爪哇國。

雖是對著鄧健感到有幾分同情,可是現在正是葉春秋喪父之痛之時,葉春秋並沒有太多的心思顧念其他,搖了搖頭,便回身要進府。

葉春秋雖是頭戴著孝帽,身上穿著素縞,面上顯得有些疲倦,昨夜守靈,已是耗費了太多精力,可是卻一直硬要自己打起精神,父親的死,令他脾氣有些糟糕,可是他絕不能讓父親的喪禮失了體面,父親生前是那麽一個謹慎之人,甚至為了他去了遼東,才是有了今日的身死,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表現得懦弱吧!

可是,只有葉春秋才知道,葉景與他那些年的相依為命,對他來說,這個父親的親情是誰也代替不了的,而現在,那個曾與自己相依為命之人不在了,葉春秋感覺,這世界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葉春秋挪著沉重的腳步往府裏去,只是走了幾步,門房卻是追了上來道:“公爺,李閣老的車駕到了。”

李東陽來了?

府裏的賓客,是有三六九等的,有的是府上下人來招待,有的得葉春秋的叔伯或是葉春秋的堂兄弟們負責款待,可有一些人,卻非葉春秋親自迎接不可,就例如李東陽這樣的。

葉春秋只好駐足,過不多時,便見李東陽穿著一件樸素長衫,帶著幾個家人挑著一筐錫箔、香燭、黃紙來,由人在側門領著進去了,劉東陽則走中門,葉春秋上前作揖:“李公……”

李東陽壓壓手道:“哎,春秋,可是無恙吧?我來送一送你父親。”

葉春秋道了謝,便領著李東陽至靈堂,李東陽便上前,摘了頭上的入京方巾,三跪九叩,凝視了牌位一眼,唏噓不已的樣子。

葉春秋在旁答謝,李東陽深看了一眼葉春秋,又見葉春秋的兒子葉小海也是披麻戴孝,跪在葉春秋腳下,一臉懵懂的樣子,便摸了摸葉小海的頭,才接著道:“春秋,可否移步,老夫有幾句話說。”

葉春秋想了想,朝身後的葉東使了個眼色,葉東連忙抱著葉小海拜下,葉春秋方才與李東陽一前一後出了靈堂。

到了書房,唐伯虎也率先回到了這裏,正在處理往來的文書,見了葉春秋和李東陽來,連忙向李東陽行了禮。

李東陽和顏悅色地道:“早知鎮國公的府上藏著一個才子,啊,你不必回避,唐先生乃是鎮國公的親信之人,聽一聽也無妨。”

葉春秋請李東陽坐下,便道:“不知李公有何事見教?”

“是這樣的。”李東陽皺著眉,道:“本來鎮國公喪父,老夫是不該來叨擾的,只是老夫聽聞了一些事,特意來提個醒。”

能讓李東陽親自來提醒,肯定不是小事,若是以往的葉春秋,只怕要警惕起來,可是現在,他實在沒有太多的精神,只是點了點頭,道:“還請見教。”

李東陽正色道:“近來老夫在南京的一個門生送了一封急書來,說是有人聽聞鎮國公父喪,說鎮國公權柄過重,又說鎮國公雖有爵位在身,可畢竟是讀書人出身,聖人門下的子弟,父死居喪守制,乃是常理,希望鎮國公能夠為讀書人做一做表率,回寧波守制三年,春秋啊,這些人真是居心叵測啊,你乃國公,而今並非文臣,豈有居喪守制的道理?”

這種事情,倒是應該謹慎處置的,只是葉春秋的連忙依舊沒有太多的反應。

守制即為守孝,在這個時候,父母或祖父母去世,兒子和長孫需在家守孝二十七個月,期間不得婚嫁、應考、上任,現任的官員需離任,這個規矩,當然是針對讀書人的,葉春秋是公爵,沒有離任的可能,不過若是回鄉守制,就意味著三年與京師乃至於和鎮國府切斷聯系了,那麽這京師的事怎麽辦,鎮國府怎麽辦,關外的鎮遠國又當怎麽辦?

這裏頭有太多變數了。

顯然如李東陽所說的,這是有人居心不良!

是想借此接收鎮國府嗎?葉春秋乃是鎮國府的主心骨,這自不必待言,一旦去了寧波,山長水遠,等到三年之後,卻又不知是什麽光景了。

盡孝本是人之常情和本能,可若是有人以言論為刀,逼迫葉春秋愚忠愚孝,借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葉春秋只是微微皺眉道:“噢,多謝李公提醒。”

一旁的唐伯虎,頓時變得憂心起來,他深知此事關系重大,可想要反駁,卻是無從出口,因為孝乃大節,假若真有人借此來帶起輿論,還真沒有人敢為葉春秋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