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章 高風亮節

朱厚照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往日裏,也沒少給鄧健這硬骨頭的性子氣過,這一次的事情,更是關系到葉春秋的生父,本來好好追封,卻又遇到了鄧健這個‘程咬金’,朱厚照自是氣得不輕,甚至恨不得扒了鄧健的皮才好。

倒是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道:“陛下,臣有一言。”

陛下正在氣頭上呢,大家不禁納悶是誰想來湊這個熱鬧,卻是訝異地看到葉春秋站了出來。

朱厚照見是葉春秋,松了口氣,心裏想,好你個鄧健,朕說不過你,春秋還說不過你嗎?

朱厚照的語氣立即緩和了一些,道:“噢,春秋有什麽話要說?”

眾人則是同情地看著鄧健,鄧健方才的話倒是沒有說錯,不過這個人,真是太不著調了,大家都知道你與葉家交情深厚呢,卻在這時候在背後捅葉家一刀,實在是千不該萬不該啊。

誰不知道鎮國公葉春秋當初還是狀元出身,口才自是了得,且看這鎮國公如何駁得他啞口無言吧。

此時,葉春秋道:“臣弟以為,鄧大人所言甚是。”

嗯?

一下子,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葉春秋這話是什麽意思?

連李東陽也有點回不過神,他猛地將眼睛張開,錯愕地看著葉春秋。

葉春秋竟然贊同鄧健的話?難道他不知道他的生父被追封為王會是什麽好處嗎?

突然之間,李東陽竟是發現自己有些失策了,細想一下,自己的表現實在過於理性,而對葉春秋拉攏的手段,不過是以利相交罷了,這在別人那兒有用,對葉春秋,當真有用嗎?

朱厚照本是因為鄧健的話而氣惱不已,還等著葉春秋去反駁鄧健呢,可料不到葉春秋的表現,竟與他所期望的截然相反,頓時氣結地看著葉春秋道:“他怎麽就說得對了?”

葉春秋正色道:“臣父就義,不過是職責所在,固然有功,可是臣為人子,卻是以為追授郡王確實是過了頭,凡事有度、過猶不及,臣心中感念陛下恩德,在此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無可否認,追封葉景為郡王,對葉春秋有著莫大的好處,或許別人不明白葉春秋為何要拒絕,可葉春秋卻十分明白,歷來作古之人的身份,是子孫掙來的,像現在這般破格的追授,表面上是獲得了尊榮,可是後世的子孫又會怎樣看呢,他不希望自己的父親,因為如此,反而被人笑話,與其如此,反而不如實事求是,若是當真人有在天有靈的話,葉景怕也能夠心安吧。

朱厚照看著葉春秋一副真情實意的樣子,一時無言,既然連葉春秋也反對,似乎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堅持,他只得瞪了那壞事的鄧健一眼,方才道:“既然如此,那就作罷吧,此事先放一放,爵位之事,暫且作罷,不過葉卿家殉國而死,朕要親自主祭,好讓天下人知道,朕絕不冷了忠臣之心。”

朱厚照說話的時候,眼睛裏似乎帶著不同尋常的神色,此時,誰也想不到這小天子在打著什麽主意。

只是陛下要祭祀葉景,似乎也無可挑剔,鄧健忙嗚咽道:“謝陛下。”接著很復雜地看了葉春秋一眼。

反對這件事,鄧健是出於公心,可是出於私情上,他心裏只怕對葉春秋也有愧疚,反是葉春秋站出來支持自己,令鄧健足見葉春秋的胸襟。

何止是鄧健如此,對朱厚照來說,葉春秋拒絕了這樁好事,也不禁為葉春秋的品性感到佩服。滿朝文武,心裏都是唏噓,也不禁肅然起敬。

唯有李東陽,卻突感自己失策了,面上沒說什麽,心裏不免還是有些不快,畢竟自己破格的‘提拔’,被鄧健一句嗆成了自己沒有以功論功,有失公允,現在葉春秋居然也認了,豈不是表示葉春秋的心裏也是這樣認為?

祭祀是在社稷壇進行,因為葉景死在亂軍之中,屍骨怕已難覓,所以葉家上下,雖已是白衣素縞,設了靈壇,府中上下,皆是哭聲一片,葉家各宗,都修了書去,命他們抵達京師奔喪,老家那兒也要籌備修葺衣冠冢,葉春秋作為這一家之主,不得不勉強忍住悲痛,接待各方人物。

那社稷壇的祭祀,還有兩日,禮部對此格外的重視,先期已是進行籌備,可是登門而來祭祀的人,卻還是如過江之鯽。

葉春秋帶著滿腔的悲痛,渾渾噩噩地領著葉東和自己在京的一些叔伯紛紛去見禮,另一面,也開始顧念起葉老太公的身體來。

經此噩耗,葉老太公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了,因此葉春秋只好讓夫人王靜初和琪琪格隨時照料,免生意外。

這一日大清早,頭戴著孝帽的唐伯虎匆匆而來,尋到葉春秋,道:“公爺,那鄧健來了,幾個門房不肯讓他進來。”

葉春秋錯愕地道:“為何不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