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打臉

此時在座的許多人,似乎已經聞到一絲火藥味了,劉甲長最是油滑,仔細一咀嚼,感到葉辰良有些咄咄逼人,這葉家大少爺在拆新案首的台啊,於是他連忙笑著打圓場:“春秋既是餓了,就先吃了酒菜再說,不急一時,不急一時的。”

大家見風使舵,也感覺到不對勁,紛紛道:“哈哈……吃酒……吃酒……”

葉辰良現在已經抓住了葉春秋的把柄,知道這個不學無術的渣渣遇到了難題,想到今日受到的氣,自己的風頭和光芒被一個私生子掩蓋,已經惱羞成怒,他斬釘截鐵道:“品鑒也就是一時的事,不耽誤事,就請大伯來吧……”

“我看……就不必勞動我爹了吧,殺雞焉用牛刀。”葉春秋笑呵呵的接過了葉辰良的話頭。

葉春秋嘆口氣,娓娓動聽的道:“本來……我是不願品評的……”

葉辰良心裏一喜,道:“噢?春秋不屑於我的詞嗎?”

眾人又打起了精神,想聽聽葉春秋怎麽說。

葉春秋道:“你是我的兄長,所謂弟不言兄過,我若是說詩詞不好,就顯得我這個做弟弟的沒規沒矩了。”

言外之意,葉春秋看不上這首詞。

葉辰良心裏冷笑,你這種渣渣,靠著作弊的案首也敢說這樣的大話,他躊躇滿志道:“我的詞,不好?”

“大兄真要我說真話?”看到葉良辰毫不猶豫地點頭,葉春秋終於收起謙虛道:“不堪入目!”

這一次真不怪他要打葉辰良的臉,實在是這個家夥臉皮太厚:“至少在愚弟看來是狗屁不通!”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春秋這話口氣太重了,這詞還是蠻好的嘛,怎麽貶的一文不值,看來兩兄弟是對上了,方才大家本來還有點覺得葉辰良過分,現在卻又隱隱覺得葉春秋不留情面。

葉辰良有個好爹,有個疼愛自己的祖父,又是葉家的嫡長子,更得了老師的青睞,一輩子順風順水,還沒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他的臉拉了下來:“是嗎?你說不堪入目?你有什麽資格說不堪入目,哪裏不堪入目了,春秋,你太放肆了,大伯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三句離不開一個大伯,這是因為大家都知道,葉家的老大曾經跟個大腳女人私奔了,葉辰良一遍遍的提醒,就是往葉春秋父子傷口上撒鹽。

葉老太公見局面有些失控,不禁惱怒,此時,葉春秋微微一笑,卻是道:“堂兄,是你叫我品評,本來我想吃飯的。”

葉辰良冷笑道:“吃飯不急一時,還請賜教。”

“這個容易。”葉春秋道:“我往日在夢中偶得了一首臨江仙,那麽就讓諸位也來公評吧。”

既然來不及研究格律了,葉春秋就選擇圍魏救趙。

你不是要玩臨江仙嗎?那就用臨江仙來玩死你!

到了這個份上,大家都沒有台階可下,不過賓客們卻都精神一振,似乎葉案首也要作詞了,夢中偶得……這又是什麽鬼。

剛才葉良辰作詞,筆墨紙硯是早就準備好的。

葉春秋開始下筆。

葉老叔公愛熱鬧,擠在人群中,捋須搖頭晃腦的念起來:“滾滾長江東逝水……”

許多人點頭,格律過得去,雖然這一句平淡無奇了一些,不過這開頭,倒是很開闊。

葉老叔公又念:“浪花淘盡英雄。”

廳中鴉雀無聲起來。

雖然沒有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走路,看客們未必作的出什麽好詩詞,可是這時代的人但凡讀過書,對詩詞的理解卻都深厚無比,浪花淘盡英雄結合上一句的滾滾長江東逝水,當真是慷慨,這一開筆就有點收不住的感覺啊。

其他人紛紛點頭,目露驚訝。

這詞倒是好,就是怕收不住,大家搖頭,覺得有些可惜。

葉老叔公又念:“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呼……

“好啊!”葉老叔公念完,神采飛揚,禁不住大聲叫好。

何止是他,其余人紛紛拍案而起。

若說前兩個短句是慷慨,本來大家還有擔心,可是接下來一句是非成敗轉頭空,卻是峰回路轉,竟一下子將這慷慨化為了悲壯和蒼涼。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念完這一句的時候,在座有不少與他同齡的人,年紀都是不輕,詞寫到了這裏,竟都不禁有一種歷經滄桑的感悟。

若是某個意氣風發的進士老爺在這裏,大可以將這廳堂中的所有人吼一遍:‘我不是針對誰,我只想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沒有錯,在這個小地方,雖然能坐在這裏的人大多都是士紳,可是在人生的道路上,比如老太爺,他不過是個秀才,也曾考過幾次鄉試,也都鎩羽而歸。老叔公就不必說,其他人大抵也都是如此的經歷,這詞的上半厥,與他們的人生何其相似,他們也曾風光過,也曾落寞過,他們經歷了多少世事的變遷,最後卻是青山依然在,依然的日出和日落,你的前半生所經歷的成功和失敗,不過是虛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