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文館之獄(第2/4頁)

司馬昭,說的是元祐時期的大宰相呂大防,這人當首相的時間太長了,外界說他獨攬大權。

前後聯系起來,這封信裏潛藏著可怕的內容。文及甫指證,呂大防為首,韓琦系官員劉摯、韓忠彥等人為爪牙,他們有司馬昭之心。

何為司馬昭之心?廢除魏明帝是也。對照到宋朝,呂大防等人對宋哲宗不利。

這封信成了章惇全盤計劃的基石,有了它,可以給全體舊黨首腦安上弑君造反的罪名,名正言順地抄家滅族。說幹就幹,章惇迅速把最關鍵的證人,文家的二世祖文及甫抓進了京城。

文少爺終於如願以償地返京了,只是下榻的地方不再是玉堂金馬的堂皇大殿,而是擺滿了刑具的同文館。這個地方在後來非常有名,因為他在這裏受審,整個過程被稱為“同文館之獄”。

文少爺慌了,誰想到當年一封發牢騷的信會突然間引出這麽大的麻煩,雖然他作為文彥博的兒子,非常高興看到韓琦系的人倒黴,可是萬事有個限度,文、韓都是舊黨的元老,他怎樣都不能變成新黨人手裏的刀。

那會讓他失去立身之本的。

但是章惇怎樣應付?別說是他,舊黨有多少名人現在還漂在江南生死不知,敢不合作,扒皮章隨時能捏死他。思前想後,他決定有限度地合作。

文及甫玩起了文字遊戲,把信裏的關鍵字“粉昆”、“司馬昭”重新解釋了一下。司馬昭不再指呂大防,而是劉摯;粉昆也不是韓忠彥,而是王巖叟。

粉,是因為王巖叟皮膚好,所謂面如敷粉;昆,指王巖叟的表字叫況之,況字如兄,可引申為昆。

平心而論,文少爺真是煞費苦心了,說文解字改得漂亮。經他這番解釋,把德高望重的前首相、韓琦的大公子這兩個最敏感的人剔除了,所有的問題都集中在朔黨人身上。這不是很好嗎,反正劉摯、梁燾他們現在都在流放中,死豬不怕開水燙,重點輕點都無所謂了。

就當是為黨國又做了點貢獻。

扒皮章看著這份口供有點小滿意,又有點不滿足。不滿足是說打擊面縮小了,沒有預想的華麗;小滿意呢,是事情還能繼續下去,大的方向沒變。

而且呂大防已經死了,韓忠彥和新黨走得很近,這兩人放過也就算了。

宋哲宗看著這份口供有點恍然大悟,有點迷惑不解。他一直對元祐年間大臣們對他的態度想不通,他是皇帝,早晚親政,這是最淺顯的道理,可為什麽呂大防、劉摯等人就敢於漠視他呢?如果用一直想顛覆他、謀害他來解釋就清楚了。

他們是敵人,自然不會尊重他。

可是萬事講證據,無論是文及甫最初寫的那封信,還是這時的另類解釋,都只是單方面指證,拿這個定罪還不如直接殺人讓人心服,這一點讓他很迷惑。

他找來了辦案人問,這些元祐大臣真的謀反了嗎?有沒有證據?

回答是,他們確實有叛逆的打算,只是還沒有表現出來……微妙吧,這句話要看怎樣去理解。大多數人會說,這根本是欲加之罪,沒有表現出來的罪過,怎麽可以定罪呢?這是個冤案,舊黨是被冤枉的;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呢,劉摯等人對宋哲宗的蔑視可以說是叛逆的前奏,至於沒有實施具體行動,可以和帶著炸藥走進人群視為同例。

沒爆炸就不算犯法嗎?!

就算解釋起來很牽強,但在君權時代、專制時代裏,這理由足夠了。宋哲宗下令,把劉摯、梁燾從南方流放地押回來,進京受審。命令沒過長江,南方的消息傳進了開封城。劉、梁兩人在各自的流放地不約而同地死了。

死了……死了也不算完,下令劉、梁的子孫全部遷過嶺南,地方嚴格監管;王巖叟死得早,子孫勒停官職,南遷;命好的劉安世讓他在南方盡情地旅遊,帶著他的老娘在“春、循、梅、新,高、竇、雷、化”等最惡劣最恐怖死人最多的八個州挨個貶過去,看他能挺多久。

這些做完之後,舊黨的元老們基本上都死翹翹了,舊黨剩下的兵卒們在顫抖之余開始慶幸,章惇再狠全砍光了還能怎樣,終於熬過了這道坎。

他們想錯了,這一步只是章惇的鋪墊,更大的目標在後面。

章惇提出了一個問題。問,從高滔滔得病到死,無法辦公的這段時間裏,宋哲宗並沒有親政,那麽國家的事務是誰處理的?

這很尖銳,問到了要害。要知道高滔滔的命是相當硬的,不像仁宗那樣突然死亡,而是拖了很久。這段時間裏到底誰才是國家元首、誰在行使著天子權柄?

經過仔細查問,找到了兩個人。一個叫陳衍,一個叫張士良,都是太監,具體的職務在禦藥院。禦藥院在北宋皇宮裏很重要,當差的人地位很高,最高時它的主管在宮裏當差,能遙領外界的團練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