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此一生,復有何求(第3/5頁)

那麽蔡京的前途會是怎樣的呢?會成為一團任人揉搓的面團嗎?

這些要拭目以待,一點點地剖析開,才能真正明白。現在要記住的就是他的特色——零拒絕。

可是零拒絕也得有個尺度吧。看看蔡確要他幹的事,那是帶人到皇宮深處的政事堂裏砍當朝首相,真要是這麽辦了,別管王珪是不是能砍死,也不管是雍王趙顥上台,還是皇子登基,他本人都是鐵定的死路一條。

明擺著是個火坑,蔡京怎麽就一口答應了呢?

別急,蔡京現在的肚子都快樂抽了,他以無比、空前、絕後、變態的忍耐力才忍住沒笑出聲來,平靜地把蔡確送走。然後集結人手,攜帶管制刀具,等著第二天的行動。

第二天,蔡次相、章大人率領了大批手下進入皇宮,與三省、樞密院的大臣匯合,去神宗寢宮前問疾(神宗還有最後一口氣)。在神宗的病榻前,大家很安靜,退出來之後,蔡確把大家領到了樞密院的南議事廳裏。

這時王珪已經快虛脫了,他很老了,又生著病,這樣來回折騰,基本就快堅持不住了。偏偏蔡確這時找上了他。

蔡確還好點,章惇一如既往地兇狠,他看著王珪就來氣,這個老而不死的家夥怎麽看怎麽煩人,一次次地想壞事!

說,你是擁立皇子呢還是擁立皇子呢,今天你要是敢反對,要你人頭落地!

大廳裏鴉雀無聲,大臣們都愣住了,大宋朝開國以來還從來沒人在辦公場所這樣威脅過首相,現在皇上病重、首相丟臉,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吧。

卻看見王珪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像是真被嚇傻了,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其實他是快氣暈了,一種被惡搞的快感讓他想跳起來罵街,也想仰天大笑,大叫真過癮,太好玩了。

他本身擁立的就是皇子,現在蔡確和章惇拿刀子逼著他擁立皇子,而這個皇子早就確定好了只有皇六子趙傭一人……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同樣微笑的還有躲在窗外、帶著數十把鋼刀的蔡京。以為他真的傻嗎?蔡確找到他時,他一瞬間就搞清了這個邏輯,所以才答應得那樣痛快。帶刀就帶刀,進宮就進宮,無論如何這事兒都不會流血,樂得做這個人情,把忠心表得鮮血淋淋。

好半天之後,王珪終於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話:“上自有子,復何議?”這句話出口,章惇立即長出了口氣,神宗可以瞑目了,皇位沒有旁落。

蔡確卻勃然大怒,這等於向天下公開,皇位是自然傳承,根本沒什麽擁立之人。這麽半天都白忙活了?正想著再做點什麽,章惇已經帶著他走下一道程序了。

大臣們重新進宮,不管神宗還能不能準確地表達意識,得把由皇六子繼位的詔書傳下來。當天趙煦終於有了皇太子的名分,走出皇宮時,三位頂級大臣的臉色各自不同。

王珪神色灰敗,油盡燈枯,他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很快就將死亡;

蔡確咬牙切齒,意猶未盡,他怎麽也沒想到老得不能再老、懦弱得不能再窩囊的王珪會在關鍵時刻變得精明,一句話就毀了他的美夢;

章惇意氣昂揚,他不管事件裏有多少內幕,也不管誰有什麽想法,重要的是目標達到了。就像是要讓他更興奮一些似的,出宮門時他迎頭遇上了事件的死對頭,雍親王趙顥。

章惇對敵人下手,從來都表在明面上,要贏就贏得囂張痛快。他迎了上去,大聲說:“已得旨,立延安郡王為皇太子。你覺得怎樣?”

趙顥馬上低頭:“天下幸甚。”

哈哈哈哈,章惇大笑離去,他相信這才是處理這類事件的最好方式。就是要擺在明面上,讓趙顥當眾低頭,徹底打倒,以後少了別樣的心思,不僅是對國家,對趙顥本人也是愛護。

在他的身後,蔡確仍然賊心不死,他不甘心。這時邢恕又出現了,他的主意真的是很多。他要蔡確向外界宣揚——延安郡王趙煦是他帶人進宮逼著王珪同意冊立的。不管過程怎樣,不管真相怎樣,哪怕是謊言,也要不斷地重復。

只要造成了影響,就是功勞。

蔡確照辦了,他真的想邁出最後那一步,跨過咫尺之遙的距離,從次相升到首相。為了這一步,他的腦子亂了。

這就是蠢人的悲哀,他忘了是怎樣當上帝國宰相的。那不是他的能力、資歷,而是宋神宗想親自掌握朝政,不想被任何手下阻撓,才選了這一屆的領導班子。

換句話說,他和王珪只是辦事員、傳達員,禦用的秘書而已。從這一點上說,王珪真的比他強,至少明白自己的處境,老老實實地當“三旨相公”。

謠言傳出去了,蔡確如願以償,成了當時的頭條風雲人物,把將死的王珪、強硬的章惇都蓋了下去。這真的給他帶來了好處,最直接的一點,就是他被一位深宮裏的貴婦人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