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妙不可言的災難(第3/6頁)

滿殿的大臣集體一哆嗦,您是今天失憶,還是昨天夢遊,把一整天的事兒都忘幹凈了?眼看著宋朝在外國人面前保持了近100年的體面就要倒塌,在場的官員們瞬間開始配合,兵分兩路,台下面由宰相出頭,把遼國使者攔住,直接往外拉。

理由是皇上高興,昨晚上喝醉了,今天由大臣們在驛館裏設宴,咱們換台喝。

這時台上面一片忙亂,內侍太監們不由分說,把皇帝架起來就走。那架勢倒真跟宰相說得差不多……

當天晚上,宰執大臣們都沒回家,他們找來了宮中的大太監史志聰和鄧保吉,提出了個自宋朝建立以來,開天辟地第一次有人提出來的要求。文彥博要求內侍隨時通報皇帝的病情,不許隱瞞,不許遲緩。

理由充分,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病成這樣,大臣們必須心裏有數。

看著很忠心,沒想到被大太監們一口駁回,皇宮內部的事,輪不到你們宰相說話,該幹嘛幹嘛去,別給自己找禍!

實事求是地說,太監們的話沒錯。皇宮內外一條門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之所以要徹底分離開,不光是皇帝的男性心理作祟,拒絕任何給自己戴綠帽子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出於安全的考慮。

有人身安全,更有政治安全。

古往今來,能帶著人馬隨意出入皇宮的,只有董卓、曹操等亂臣賊子,想篡位的。其余想隨時掌握皇宮內部消息的,也都不是善類。就像這時,文彥博看著是忠心耿耿,可如果開了這個先例,以後皇帝只要有個小病小災,他就隨時掌控皇宮,這個天下姓趙還是姓文?

道理誰都懂,有的人猶豫了,比如富弼。文彥博卻大吼一聲,當了一回吹風機,他在史志聰的耳朵邊吼了一大通的道理。這很平常,宋朝最不缺的就是“道理”,根本就壓不服人。真正起作用的是他最後的一句話――來人,帶他去直省官署簽字,立軍令狀。以後宮裏的事兩府大臣不知道,就砍了他。

史志聰立即就服了,不僅答應每天匯報病情,就連當天晚上皇宮各個城門要關閉時,他都要守門的去找文彥博說話,關不關城都由您作主!

文彥博很清楚,這不是服,而是不得不服,看來會有後患。不過他管不了這麽許多了。當天他站在暗夜裏的皇宮門前,遙望宮闕,心懷陛下。皇上,明天要是能見您一面,該有多好啊!

如願以償,第二天他就真的見著皇帝了。初七日,大清早的皇帝突然間披頭散發地沖出皇宮,嘴裏還高喊著:“皇後和張茂則謀大逆!”

文彥博、富弼的頭發瞬間頂起了官帽,大逆……那不僅是造反,還要刺王殺駕!皇帝是連滾帶爬地沖出來申請政治避難了,臣子們還等什麽,還不沖上去救人?

卻見昨天的一幕重演,皇帝顫抖的手一直向前伸著,內侍們一湧而上,把他牢牢按住,集體轉身,返回了皇宮。留下了外面一大片的大臣們發呆。

同志們,看架勢,皇上剛才喊救命倒也像哈……正想著,太監們回頭說了句話,讓他們從頭頂涼到了腳心。“相公們還是為官家頒赦消災吧。”

頒赦,指大赦天下,除了幾項十惡不赦的大罪之外,所有犯人都可以回家,重新當良民。一般來說,不到最後一步,是不會動用這一招兒的。這代表著所有的大內禦醫都絕望了,皇上病治不了,得老天爺開恩才能奏效!

陰雲蓋頂,兩府大臣們覺得天塌了,擺在他們面前的局面是宋朝自建立以來從沒有過的惡劣。皇上瘋魔了,連個太子都沒有,偌大的國家誰來管理?頭疼中,才顯出了誰是與眾不同的,文彥博瞬間就把麻煩轉嫁給了太監們。

他提出了第二個要求。大赦先等等,沒過初十,不許驚擾天下,誰知道幾天之中會有怎樣的轉機。先在皇宮內院的大慶殿裏設醮,向上天祈禱。兩府大臣自今日起,就留在大內裏過夜,日夜值班,隨時對皇帝負責。

太監們目瞪口呆,別說是宋朝,就算唐朝、兩晉或者漢朝,都沒有大臣們拉幫結夥在皇宮裏過夜的,尤其是皇上病危,群龍無首的時候,不說政治上的後果,你們這票人讓滿宮的嬪妃們的聲譽都飄紅染色?!

大太監史志聰忍無可忍,說了一句。“相公們,這事沒有先例,只管不妥吧?”

文彥博冷冷地回答。“現在這樣的情況,難道有先例可查嗎?”

太監們集體閉嘴,誰都知道再聊下去,就又是軍令狀說話。算你狠,史志聰轉身就走,說來他真是丟人,太監們在宋朝的威風都被丟盡了,想想以前十全大太監王繼恩的時候,哪個宰相敢這樣猖狂?不過他很清醒,憤怒歸憤怒,他知道太監權力的最重要一環,現在歸零了,無論如何都沒法和外臣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