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欽若之死(第3/3頁)

如果說吳值是“企圖”行賄的話,那麽王欽若連“企圖”受賄的機會都沒有。你拿他有什麽辦法?所以最後千不情萬不願,禦史台也只得如下定案。

判——吳值以行賄罪除命(此次任命作廢)、余諤勒令停職、王欽若詔釋不問,但追究他舉薦失查之罪。

這個罪就實在太微妙了。它能讓舉薦者一起受牽連貶官罷職,也可能只是被皇帝小小地訓斥一頓,怎樣區分,完全看當權者的心情。

這時劉娥的心情非常好,王欽若全須全尾,毫發無傷。看上去真是君臣和諧,太後吉祥、王欽若吉祥,不過他們馬上就後悔了。你不按牌理出牌,就別怨別人的無理手。

第二天宣詔,宰執大臣們齊集待漏院(上朝前的候車室),人人都知道王欽若又逃過了一劫,但不妨礙有人對他手癢。魯宗道一臉怒氣,直視王欽若,王癭相自知理虧,低頭不語。時間到了,眾人出門上馬,突然間一只老鼠不知從哪裏鉆了出來,跑過眾人馬前。魯宗道突然大喝:“汝猶敢出頭!”

突然爆笑,宋朝頂尖的宰執大臣們來了個轟堂彩,王欽若一下子臉如死灰。

縱然不是帝國宰相,也從來沒有想過被當眾這樣羞辱!他居然真的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都可以喊打了……可有什麽辦法,眼前眾怒難犯,數十年間的威福享用,都讓他有口難言。

他不是寇準,從來都沒有以一己之力去壓服所有朝臣的膽量。當天,他忍了,無論怎樣難堪,他都選擇了上馬,再次跟著這些人去上朝,正常工作。

說到底,他還是戀權的,但是奇恥大辱,終究讓他受了內傷。他把自己氣病了,加上去傳法院的路上受了風寒,一病不起,就此謝幕。

回顧整個事件,還有王欽若的整個人生,讓人有種非常連貫的感覺。即王欽若有了以前在真宗朝的奸邪事跡,所以在仁宗朝才會遭受羞辱。一切都順理成章,甚至是天道好還,自作自受。但真的是這樣嗎?

縱觀王欽若的一生,他的所謂奸邪事跡不外乎就是勸趙恒去“封禪祭天”,除此之外,後面的大建宮殿,聖祖下凡等把戲,已經是趙恒本人的原創,還有丁謂等人的努力,王欽若早就不是主角了。其實就以封禪的事來說,錯的一方就只有王欽若嗎?

“為尊者諱,為賢者隱”,這是古代作史,甚至做人的最高準則,於是就把趙恒的錯給諱去了。平心而論,王欽若是勸了,那麽你就一定聽?當初還有人勸劉邦尋找六國後代,繼續分封天下呢,劉邦為什麽不聽?這就是明君與昏君的分別。

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奸邪,有的只有昏君。就像永遠別怪兒媳婦不乖,從來都是你兒子不爭氣!尤其是找借口的,都是某某奸邪的錯……這更是無能的士大夫表現。

何況就算上面完全是王欽若一人的錯,宋史也對他太苛刻了。試問“蓋棺定論”四字,講的就是要給人以最後贖罪的機會,而一旦該罪人以實際行動改過自新了,就要還他以清白和公正。那麽回頭看王欽若在仁宗朝的表現,他還是個奸邪嗎?

正印證了上面的話,你是昏君,他才是奸邪,你是明君,他就是能臣。王欽若這種人,才是一面鏡子,能照出皇帝的成色和本來面目。

王欽若並不是什麽奸邪,他有大能力,也有大貢獻,就算在真宗朝最危難的澶淵之役,他都遠遠地頂在趙恒和寇準的前面,這些不應該被世人所忘記。尤其是要明確一個概念,王欽若不論是好是壞,他都是以能力來侍奉國君。而不像那些君子們,就比如魯宗道、晏殊之流,只以所謂的誠實、魯直的態度來謀取上位。

宋史對王欽若有失厚道,在宋朝三百余年間璀璨瑰麗的文臣群落中,應該有他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