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朝能否不姓趙(第3/11頁)

不大好分哪,知人知面難知心,就連這時其他眾位同僚的心理都不好揣摩。請問,同樣是沉默,有人當作“不說話就是同意了”,可另外還有種說法,叫“無聲的抗議”!所以一個真正高明的心理戰高人,我是說,是那些以心理戰為職業,代價是全家全族人生死榮辱的實戰者們,是絕對不會單憑著自己的心靈喜好,或者所謂的經驗,來去判斷別人微妙的心理變化的。

無論如何,那樣成算太低,風險太高。只有所謂的學者們,才可以不付代價地盡情“研究”。

丁謂的高強之處在於,他根本就不去特別用心地猜,我當場試驗你們一下,稍微看一下反應就成。不是沒有太激烈的反抗嗎?僅僅是以“剛才沒聽到這一句”為底限來抗爭嗎?那就好,丁謂急轉直下,神色突然輕松,像開玩笑一樣地說了一句:“遺詔可以改變嗎?”然後就走到一邊,不再答理這件事了。

當天的遺詔終於百分之百地按照皇家宮廷的意思寫成,人人都松了一口氣。按說這就是天下太平,君臣有序了,因為名分是封建社會裏最大的安全系數和保障,有了它當時的人類才會生存。從此皇帝做皇帝的事,太後幫皇帝做事,大臣們為太後做事,多簡單。

但是根本沒那回事,名分是名分,“真相”是真相,那玩意兒就算沒人能懂,可事到臨頭,不容你不服!

丁謂雷厲風行,他用一連串的強勢行動,去教會所有人懂這個“真相”。在他狂風一樣席卷大宋官場的襲擊行動中,徹底做到了一視同仁、有虐無類。其中就包括各位官場老油條,東西兩府外加三司六部的大佬們,也包括新上任的太後、皇帝,同時更包括了他以前的老領導,無論是多牛的、多高的、怎樣顯赫的人種,都統統臥倒,奄奄一息。

以商議皇帝、太後的日常工作時間表拉開序幕。

先是感覺良好的副宰相王曾率先講話,狀元博古通今,他提議要援引歷史上太後當國次數最頻繁、效果最顯著的東漢王朝為先例,請太後與小皇帝每五天上朝辦公一次,地點設在正規場合隨明殿。連具體的辦公桌擺放次序都已經找到了經典。

皇帝在左,太後在右,與群臣之間以簾幕遮起。

大臣們都沒話說,漢,尤其是東漢,是中國正朔朝代裏的典範,引經據典找到那時候,是完全正確,並且堂皇正大的。正要同意,丁相公突然提出動議,王曾的辦法不好,我的才對。我提議,鑒於皇帝太小、太後操勞,每個月只上朝兩次算了,就在朔、望兩日(即每月陰歷初一、十五)。具體的辦公方式更要講究,如果有大事的話,那麽請太後、皇帝召見宰執大臣們共同解決;如果沒有大事,那麽請太後和皇帝就安生地休息,靜等皇帝長大吧。

俺們大臣負責一切事務,等有了解決辦法之後,會由大太監雷允恭(多大?比周懷政大)傳遞到後宮裏,只要太後和皇帝簽個字、蓋個章就算了(宮中批奏)……

此言一出,政事堂裏的兩府大佬們再次目光兇狠,咄咄逼人,被刺激得滿臉青筋,可仍然敢怒不敢言。目光是可以殺人,可純凝視時間長了就等於向領袖行注目禮了。最後忍無可忍開口說話的還是王曾——兩宮分處,宦官攬權,這是禍端的征兆。這絕對不行!

一語道破天機。如果按丁謂所說的辦,皇宮深處,太後和小皇帝本就不住在一起,兩人分別被大批的太監、宮女所包圍,每個月只有兩次可以走出圍墻,到外邊見到大臣。想想一年才有24次,還不算必定會有的特殊情況,如太後或者皇帝身體突然不適,沒法上朝辦公。這期間誰來保護他們的安全?

太監們?

可是傳遞政令的就是位大太監,時間長了,這條聯結內外的紐帶必定會變質黴爛,此太監和外面的主事大臣一握手,整個朝廷和後宮就將被徹底洗白。歷史上這樣的事太多了,從來沒有例外。

所以王曾要爭,無論如何都要爭到底。他已經運足了氣,等著和丁謂以及整個丁謂集團你死我活,卻不料這一次丁謂連理都沒理他,直接跳過他的頭頂,說了這樣一句話——我是首相我說話,把我的動議直接送到後宮,請太後決定。看聽我的,還是聽別人的。

目瞪口呆,丁謂腦子秀逗了?要惡搞別人,還問當事人是不是很願意?劉娥是出身貧農沒錯,可她從來都不喜歡被領導!

但是片刻之後,宋朝的頂級高官們徹底僵硬了,他們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丁謂丁大相公。這是真的?丁謂真的讓皇太後劉娥屈服了?真的?當年,好多年,連趙恒都沒法壓抑住劉娥從政報國的欲望和決心,丁謂一個輕飄飄的小建議,就讓劉娥乖乖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