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契丹,朕賭你的全部!(第3/8頁)

開戰之初,趙光義的所有作戰意圖都得以完美實現,尤其在山前戰區。曹彬部八天就實現了整個戰役最重要的一環,攻占涿州,完成了對幽州的威懾。

看一下涿州到底在哪兒,就是現在的河北省涿州市,它離現在的北京天安門只有一百二十公裏!曹彬只用了八天就和耶律休哥呼吸相聞,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距離,真的達到了完美無缺的威懾效果,宋遼兩軍的主力軍團隨時都會血濺疆場,你死我活!

決戰一觸即發,耶律休哥的處境要比上次宋軍北伐時惡劣一萬倍,所受的壓力難以想象。七年前,那時至少還有遼國為了援助北漢而派出的增援部隊,可這時,他只有南院一部之兵,卻要抗衡整個宋朝的傾國之力。

怎麽辦,形勢比人強,他只能如趙光義所料,被曹彬牢牢地壓制在幽州城裏,一動都不敢動。山後九州想都不敢想,他完全放棄了,隨便潘美、田重進去為所欲為。他所能做的就是祈禱。一邊盼著他的蕭太後在大後方盡快地集結遼國精兵,來救他的急;一方面他祈禱宋軍犯錯。

但是談何容易,那是曹彬,大名鼎鼎,名負盛譽,在整個東亞,包括高麗都無人不知的宋朝第一軍人!犯錯?他得提防著曹彬說不得哪天就突然起動,一百二十裏的距離,一馬平川,兩人當天就能見面!

不過誰能想象,此前鋒銳絕倫且老辣沉穩的曹彬居然真的就犯錯了,而且是這樣的小兒科。

曹彬部在三月十三日進駐涿州,可是只堅持了十多天,就突然後撤。耶律休哥的反應不是松弛,而是驚異,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分緊張出了幻覺——他真的做到了嗎?他竟然把曹彬的糧道給劫了?!

他本來像應景一樣只派出了少量騎兵在華北大平原上機動遊弋,白天躲在林子裏打些埋伏,晚上才出去找機會偷襲宋軍的邊緣部隊。劫糧道,只是他出於戰爭本能做的功課,卻沒想到成功了。

而曹彬身為沙場宿將,坐擁十余萬精兵,居然把糧道給丟了!古今無數戰役,失糧道者必敗,少吃一頓飯,精兵就不再是精兵。曹彬千不情萬不願,但總不能坐等餓死。

當機立斷,曹彬趁全軍戰力未衰,立即迅速後退,在四月初返回到國境之內的雄州。這一下,幽州警報徹底解除,整個戰局完全走樣。

消息傳回開封,趙光義大驚失色。北路突然間空了,壓力完全向山後九州的西路軍傾斜,這等於是白送給遼國人各個擊破的機會!

但是還不能急,趙光義很快鎮靜了下來,他發出的命令非常理智——他沒有嚴令曹彬火速進兵,把戰況復原。而是派出信使,告戒曹彬千萬別再急著進兵了,你馬上沿著白溝河(即巨馬河,由西向東流入渤海,是當年宋遼兩國的界河)向米信部靠攏,東路兩軍合而為一,養兵蓄銳,保持對幽州的壓力,為西路軍繼續張勢,等潘美等人完全攻下了山後九州,再先與中路的田重進會師,然後才向幽州運動,按原計劃在幽州城下與遼軍決戰。

這是當時最穩妥的應變了。想想看,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當然你可以說,這是系統崩盤了卻不想重裝,只想著打補丁救急,完全是不知變通,連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必須隨機應變的常識都不懂。可是如果你換個新方案,哪怕好上一萬倍,但是你怎樣通知散布在整個燕雲十六州之間的三路,不,實際上現在是四路(曹、米兩部還沒有會合)大軍及時順暢地配合呢?

飛馬、飛鴿傳書?還是宋朝有很多奇特功能的高人,能心靈互動傳遞信息?

所以只能這樣,但是怕什麽來什麽,從此之後,一個個的突發事件讓趙光義和曹彬措手不及。首先,亂子就出在了自家兵營裏。

曹彬部下的驕兵悍將們在帥帳裏叫囂成一片,他們拒不執行命令,向主帥質問——為什麽要向米信靠攏?為什麽要給西路軍打雜?我們是主力,一直在勝利,現在卻要本末倒置,這是恥辱,絕不能接受,我們要出戰!

群情激憤,怎麽辦?是硬生生地壓下去,還是珍惜這份士氣,馬上進兵?這一年的曹彬剛滿五十五歲,從軍整整二十一年了,正是年富力強,經驗豐富的時候,現在整個幽燕戰局的勝負點都壓在他的身上,想要勝利,他就必須得作出最恰當的決定,最起碼他得能指揮如意,讓部下們乖乖聽令。

可是,他竟然向部下們屈服了。寬厚的、愛兵如子的、仁慈的曹彬,在眾意難違的情況下,選擇了違抗皇命。他帶足了五十天的糧草,然後全軍北渡巨馬河,重新進入遼境,再次向涿州進攻。

至於原因,大概是他現在手裏沒有了趙匡胤曾經給過他的那把天子劍了,所以換他在部下們面前發抖;或許他還想著耶律休哥仍然老老實實地縮在幽州城裏,等著他撲過去繼續摁住了暴打,他眼前的這片幽燕大地也仍然是他隨意進退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