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國逆子(第2/6頁)

擲地有聲,至少要比奸邪小人好!

趙光義苦笑了,曹彬所謂的“罪”,再加上平時的安分表現,真的殺了,似乎也真的過分了些……好吧,罷免曹彬樞密使、同平章事之職,貶為天平軍節度使兼侍中。然後為了獎勵告發者彌德超,把他從鎮州的一個地方小官,直接提升為宣徽北院使兼樞密副使,即日起到京師三部(從這時起,宋朝三司改為三部,各置使)裏上班。

一步登天,想想宣徽北院使以前是誰的?潘美!那是在潘美打下了南漢之後,才得到的榮譽,再加上樞密副使……天哪,真是幸運得讓整個宋朝都嫉妒。但是能想象嗎?彌德超接旨之後大為憤怒,覺得他太委屈了,怎麽才是樞密副使,為什麽就不能直接替換曹彬,當樞密正使啊?!

難道不是嗎?本著誰害人誰受益的誣告原則,多大的投入就應該有多大的回報,扳倒了曹彬,你就應該讓我來當曹彬啊!

皇上——你不公平!大臣們——你們都小心著,我還要加倍努力!

就這樣,剛剛上任的彌德超以更加旺盛的上進心,更加敏銳的嗅覺,尋找起了下一個目標。很快,他找到了。

王顯、柴禹錫,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同事,一樣的樞密副使,而且都有宣徽北院使的榮譽頭銜。只不過人家先到,彌德超只好屈居其下。這更加不可忍受,他開始了公開謾罵式的攻擊——王顯、柴禹錫蠱惑皇帝,無功而居高官,自己有保社稷之大功,反居其下,不公!

彌德超又罵人了,滿朝文武都一哆嗦,可是當事人王顯和柴禹錫卻哈哈一笑,兩人一點都不分辯,更不生氣,直接上殿,把彌德超的原話一字不改地上報給了皇帝。趙光義的反應是大怒,立即就把剛剛上任的彌大樞密罷官,並且余怒未消,把他全家都發配到了瓊州(現海南),讓姓彌的從此遠遠滾蛋,再也別想在長江北岸露面。

趙光義有點反常,哈哈,其實內容極其簡單。看一下王顯和柴禹錫是什麽人就一切都明白了。這兩人在一年多前也是名不見經傳,尤其是柴禹錫,只是小小的一個京官——如京使而已。他們能迅速冒升,完全是因為告發了前秦王趙廷美“將”有陰謀竊發。

可彌德超卻說這兩人是“蠱惑”皇上,“無功而居高位”,那就是說趙廷美一事是假的,這兩人都是誣告,順便也把趙廷美的案子全翻過來了,也就是直接說皇帝趙光義虐待三弟,完全是無中生有了!

什麽叫做“利令智昏”啊……就算想不明白這裏面的內幕問題,你想砸人的時候,起碼看一下對方是什麽貨色吧。王顯、柴禹錫,那都是和你一樣無恥無聊無原則的告密者,你以為誰都跟曹彬似的好說話?

就這樣,彌德超在當年的二月份一飛沖天,然後在四月份就直達地獄,過把癮就死。他走了,把回憶留給了眾多的當朝大臣,把苦澀留給了曹彬,也順便讓趙光義清醒了點。

沖動是魔鬼,老臣要珍惜,那都是難得的家底子。這似乎都是真理。只不過,這件事沒過去多久,曹彬的故事就再次上演,宋代太祖朝、太宗朝加起來資格最老的那位臣子,他的好日子也暫時告一段落,可以回家休息了。

宋太平興國八年,公元九八三年十月,趙普罷相,以武勝軍節度使出鎮鄧州(今河南鄧縣),加封檢校太尉兼侍中。

這時候距離趙普復相之日,僅有兩年。這兩年之中,趙普以宋朝開國第一功臣的巨大積威,以六十二歲的高齡日夜操勞,幫助趙光義把北征燕雲失利後的陰影消除,並且貶謫趙廷美、流放盧多遜,把宋朝整個的上層權力秩序重建,等於給趙光義重新換了一片天空。

可是,一紙罷相制,就把這一切抹平歸零,這在趙普的心中,是什麽滋味?打擊?算不上了,無論如何這沒有上次罷相時的錯愕震驚;卸磨殺驢?太正常了,花開就是為了謝的,連皇帝都要輪班做,更何況宰相。只是個中滋味,冷暖難言,此生已老矣,再次出京,還有來日嗎?

當年十一月,皇帝趙光義親自在長春殿設宴,為趙普餞行,並且當場作詩留贈。詩的內容已經不可考證,只是趙普手捧禦詩,突然間流淚:“陛下賜臣詩,當刻於石,與臣朽骨同葬泉下。”

不知詩裏寫了什麽,趙普一下了想到了生離死別。

當天趙光義也為之動容,隔了一天,皇帝的心緒依舊難以平靜,他對近臣說:趙普於國有大功,朕還是尋常百姓時,就和他是朋友(與之遊從),現在他老了,我讓他到好地方去平安養老,他感激流淚,我也流淚嘆息(為之墮睫)。

但官場不相信眼淚,趙普被硬生生地趕下台,馬上就讓一位有心人看到了機會。右補闕、直史館胡旦在當年十二月,趙普剛剛離京後,就上了《河平頌》,序中說:“逆遜遠投,奸普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