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謂名相(第4/11頁)

似乎這一架打過了,而且相當兇狠呢。

趙光義班師回朝,一路上歌功頌德,歡慶勝利,為陛下的勇敢歡呼。但是趙光義心裏清楚,所有的人也都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怎麽能封得住嘴呢?就算再強的輿論宣傳,隨軍參戰的士兵成千上萬呢!趙光義悻悻回京,沒過幾天,他大哥的二兒子趙德芳就在睡夢中說死就死了,當時年僅二十三歲。

德芳死了,這次沒有怒喝,沒有自殺,沒有水果刀,也沒有現場直播,抱屍痛哭,似乎人們已經習慣了趙光義每次親征之後都死一個侄子的慣例。

但是為什麽呢?萬事總得有點理由吧?

沒有理由,因為沒有證據,想猜?那好,繼續生活。在公元九八一年的這一年裏,宋朝的故事多多,每個人的生活都多姿多彩。

先從一件小事說起,話說開封府裏有一個叫呂端的判官,長得肥胖渾圓,平時笑嘻嘻的,給人們的總體印象就是酒量好、肉量大,是個飯桌上的英雄,正常生活裏的飯桶。這一天不知道他犯了什麽錯(史書沒寫),只說皇帝對他“赫怒”,命令給他戴上一面重枷,押送到商州(今陜西商縣)安置。但是當時開封府裏他還有些活兒沒幹完,好多的文件得簽署。只見呂大胖子照舊笑呵呵,跟沒事人一樣,叫道:“但將來,但將來!帶枷判事,自古有之。”

結果等他臨上路,皇帝又來了一道聖旨,命令他不許騎馬,更別想坐船,從開封到商州,1300多裏地,只許步行!

完了,呂大胖子,這麽肥,還戴著枷,只能步行,這不是要人命嗎。沒人敢勸,連宰相、首輔薛居正都托人帶話安慰這位呂仁兄,要他暫且認災。卻不料呂端呵呵一笑——這不是我的災,這是長耳朵驢的災!

說完大笑上路,毫不介意。

說這事,不是提一下未來托孤宰相的氣度,而是說,趙光義為什麽對自己的老衙門老部下生這麽大的氣呢?要知道,呂端之前所有的記錄就只有一條——在征北漢時,提醒當時的開封府尹趙廷美千萬別答應皇帝留守開封,而是強烈要求隨軍一起去前線。

似乎是個忠臣吧,不管具體是為了誰,至少趙廷美、趙光義和大宋朝都因此受了益。那麽趙光義在搞什麽?幹嗎發了這麽大的邪火?呂端充其量不過就是趙廷美的一個親信罷了。

往下再看。

轉過年來,到九月,也就是德芳死後整半年,如京使柴禹錫等人突然告發開封府尹、秦王趙廷美,罪名是“將有陰謀竊發”,具體表現是“驕恣”。

注意,是“將”有陰謀竊發。

“將”有,不等於有。這算犯罪嗎?但是每天的火警預報,也都是在火還沒有燒起來時就播的吧。

小心無大錯,甚至早點提防,也是對“將”要犯罪的人的關懷愛護嘛,免得他真正犯了罪。於是趙光義決定重視一下,針對於“將要”,他應對以“預防”。

他需要一個從政經驗極其豐富,政治鬥爭水平高超的老同志來給他把把關。到這裏為止,一切都很正常,都能讓人理解,只是下一步就誰也沒料到了,他找的人居然是……趙普。

居然是趙普,這簡直不可思議。趙普雖然符合所有的技術條件,但是從原則上講,他不被肅清就是皇恩浩蕩了。何況大宋朝裏文官人才鼎盛,光宰相就有兩位(遺憾,首輔薛居正在三個月前死了,不然就是三個),找個高級點的秘密警察用得著起用以前的死敵嗎?

但他就是找了。

那麽換個角度來看,趙普敢來嗎?他被壓制折磨快六年了,想盡了辦法,甚至自覺進京接受監管,才勉強活了下來,他還敢上朝蹚渾水嗎?

但又是出人意料,趙普來了,而且主動說——我想在朝廷的核心樞紐工作,來觀察是否有陰謀叛亂。(願備樞軸,以察奸變)

不僅蹚了,而且往水最深的地方走。並且當天下朝,他就連夜給皇帝寫了一封密奏,信的中心議題就是告訴陛下,請您到皇宮內院去仔細地找找,有一個重要的小盒子,裏面裝的是您母親、您大哥,還有臣趙普一起簽名生效過的遺囑,可以證明您的即位是合理合法的——即“金匱盟書”。

好東西,好創意,只是似乎晚了點吧?

這時候前任皇帝趙匡胤的兩個親生兒子德昭、德芳都已經死了,再談合不合法,還有意義嗎?而且總是舊話重提,沒完沒了地揭趙光義的老傷疤,信不信拍到了馬蹄子上被踢個灰頭土臉?!

但事情就是這麽的邪門,趙光義不僅沒生氣,反而“大喜”、“大感悟”,立即把趙普召上殿來,對他說——人誰無過,朕不等五十歲,已盡知四十九年的錯了。

一句話,趙普,你真是我的貼心人!當天趙普就被加封為司徒兼侍中,取代己死的薛居正,當上了大宋的首輔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