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清宮外史上 第四六章(第4/11頁)

和是可以,為了讓兆奎另娶一房妻子,拿幾百兩銀子出來,不算回事,就怕這一來授人以柄,一狀告到宗人府,是骙王在當宗令,必定會有嚴峻的處置。載澂什麽人都不怕,就是畏懼他這位五伯父,所以聽得管事的報告,面有憂色。

“唉!”他嘆口氣,埋怨奎大奶奶,“我早就說過,你少出去,果然就惹了禍了!”

“哼!”奎大奶奶氣鼓鼓地說,“三個月的工夫,就去了一趟前門,趕了兩趟廟會,連今天算上,包裏歸堆才四回,還算多嗎?什麽‘惹了禍了’,這象你澂大爺說的話嗎?”

“你不懂,只要跟宗人府沾不上邊,我就不怕,你不知道我們那位五大爺的撅脾氣!嗐,夠瞧的。”

“那麽,你說怎麽辦呢?”

“依我說,”澂貝勒想了想答道:“先回去住兩天,把你那口子敷衍好了,隨後再想辦法。”

“哼!你倒說得好,”奎大奶奶臉色突然變得嚴重了,“你想就此把我扔掉,可沒有那麽容易!別人怕你澂貝勒,我可不在乎,要不信你就走著瞧!”

“你想到那兒去了?犯得上說這話嗎?”

她也知道澂貝勒少不得她,想想事已如此,真也得有個了局。不然,老躲著不能出門,成了個黑人,決非善策。

這樣想著,便毅然決然地說道:“你能不能想辦法,給兆奎弄個差使?”

“這倒可以。弄個什麽差使?”

“總得副都統什麽的。”

“好辦!”澂貝勒會意了,“就這麽著,我給他弄個駐防的副都統,調虎離山。”

“你又瞎說八道了,”奎大奶奶恃寵,說話口毫無忌憚,“那有宗室公爵放出去的?這也不去管它了。你再給我一千兩銀子,我自己去料理。”

帶著一千兩銀票以及澂貝勒的諾言,奎大奶奶帶著小雲,當天就回了東直門大街金太監胡同,兆奎家的人,無不驚奇,爭相問詢,何以忽然失蹤?奎大奶奶只答一句:“意想不到的事。”再也不肯多說。大家再問小雲,小雲受了告誡,盡自搖頭不答。

那奎大奶奶卻是聲色不動,仿佛回娘家住了一陣子回來似的,找了管家來問家務,那處的房租繳了沒有,那處莊子上的收成如何,又嗔怪到了九月還不拆天篷,家裏雜亂無章。一頓排揎完了,再問家下使用人等,誰的媳婦坐月子了沒有,誰的老人身子可好?依舊是平日恩威並用,精明強幹,讓全家上下心悅誠服的當家人派頭。

形容憔悴的兆奎,不知她是怎麽回事,也插不進嘴去問話,好不容易等她發落完畢,屋裏只剩下一個小雲,他才問道:“你到底在什麽地方?說到中頂娘娘廟燒香,一去就沒了影兒。家裏鬧得天覆地翻,四處八方找,竟連半點消息都沒有,從沒有聽說過的怪事,偏教我遇上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都是為了你,連通個消息都不能夠。你急,我比你更急。”說著,使個眼色,讓小雲避了出去。

“怎麽呢?”兆奎更加納悶,“我真鬧糊塗了,你是陷在什麽地方,這麽嚴緊,連通消息都不能。今天可怎麽又回來了呢?你說,那是什麽地方,京城裏有這麽無法無天的地方,那還得了!”

兆奎的憂急氣憤,憋了三個月之久,這時開始激動,奎大奶奶不等他大發作,趕緊攔著他說:“你先別急!事情也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那能是好事嗎?”

“那就看你自己了。”奎大奶奶說,“你得沉住氣。反正我人已經回來了,什麽話都好說。”

這句話很容易動聽,兆奎不由得就伸手要拉住她。什麽都是假的,一朵花似的老婆,重入懷抱,可是最實惠的事。然而奎大奶奶已經變心了,連碰都不讓他碰,手一縮,身子一閃,微微呵斥:“別鬧!”

兆奎怕老婆,不明她的用心,只當厭煩他動手動腳,便乖乖地也縮住了手。

奎大奶奶卻又不即言語,向窗外望了望,看清了沒有聽差老媽子在偷聽,然後才說:“是禍是福都在你自己。你是想弄個好差使當,還是願意住宗人府的空房子?”

兆奎一聽嚇一大跳。宗室覺羅犯罪,由宗人府審問,判處徒刑則圈禁在宗人府空屋,判處充軍則是鎖禁在宗人府空屋,而且都要打一頓屁股。兆奎結結巴巴地問道:“什麽案子犯了?”

“多了!只說兩件,一件私和人命,一件霸占民田。都讓人抓住了把柄,苦主都預備在那裏了!”

兆奎心亂如麻,好半晌才能心神稍定,從頭細思,覺得不可解之處甚多。這兩件案子,如果要發作,自是有人告了狀,或是都察院、或是步軍統領衙門,或是大興、宛平兩縣,不管告到那個衙門,必定行文宗人府追究,那就一定要通知本人到案,何以自己竟一無所知?她的所謂“讓人抓住了把柄”,這個“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