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晉早期的『北伐雙璧』(第2/5頁)

祖逖命運的改變,發生在漫長的八王之亂中。這場持續在中國北方的戰亂,消耗掉了強大的西晉帝國大部分的兵力,西晉政權對於全國的控制力大幅度下降,外加常年戰爭導致階級矛盾激化,就像兩個年輕人當年所擔憂的那樣,動亂很快發生了。祖逖的家鄉河北,主要活動著羯族人石勒的羌族武裝,以及當地鮮卑等部落勢力,很快河北地區就陷入了大規模戰爭之中。在這場戰爭裏,作為正統的西晉政權,他們在北方的首都洛陽,於公元311年淪陷,後來建立的首都長安,於公元316年淪陷,匈奴人建立的“漢”政權,將西晉徹底滅亡。與之同時發生的,就是戰亂中大批北方漢人的南逃,以祖逖的家鄉為例,當時的淶水地區,按照史書記載,大約有十分之七的百姓向南方逃亡,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死在了逃難的路上。祖逖也在這群難民之中,他率領親族鄉黨幾百人一路南下,歷盡千辛萬苦。這一段的逃亡路,讓祖逖錘煉多年的軍事才華,有了試驗的機會,他作為家族的領頭人,一路負責斷後。從河北到江南的沿途,經常會遇到各少數民族政權的遊牧騎兵,但凡見到逃難的漢人,不但格殺勿論,財物也被席卷一空。在這次逃亡旅途上,祖逖帶著家族裏的300多個青年,多次保護家族中的老幼婦孺逃難,與敵人浴血奮戰。等他們這一支難民隊伍抵達南方時,祖逖率領的斷後青年們,只剩下30多人。當時大部分的漢人南遷,就是這樣的悲壯。

逃到江南之後,祖逖因為一路上的英勇表現,得到了難民們的擁戴,因為他不只保護了自己的家人,還多次挺身而出,解救了許多逃難的百姓。一路之上,他也經常開動腦筋,繳獲敵人的馬匹,比如在路過山東的時候,面對追擊的敵人騎兵,他故意將對手引進山中,用弓弩射殺,截獲了他們的馬匹為自己所用。因為這些,他被當地的難民推舉為“行主”,一番輾轉,他們最後到達了江蘇鎮江,並在當地定居。

祖逖到達鎮江的時候,是公元317年,當時東晉司馬睿政權已經稱帝開國。祖逖的英雄事跡,在當時被人們廣為傳頌,這樣的人才,正是東晉開國早期最需要的。在拜見了司馬睿之後,祖逖被封為徐州刺史。得到任命的祖逖,給司馬睿提出的第一個建議,就是北伐。但這卻是當時司馬睿不能接受的,第一,當時的東南地區,東晉的統治並不穩固,好多當地士族對東晉政權持觀望態度;第二,司馬睿本人也不是一個有進取心的人。比較著名的一個典故是,司馬睿有一次問他的兒子,是北方遠還是太陽遠,兒子回答說,是北方遠。司馬睿問為什麽,兒子說,因為我們看得見太陽,卻看不見北方。司馬睿聽了很高興,誇獎兒子聰明。也就是說,司馬睿本人的願望,只是要偏安東晉,至於光復河山,他不會想太多。

祖逖雖然看不到北方山河,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北方山河,當時居住在京口地區的,主要是南下的北方難民,中國人從古到今的一大特點,就是戀家。離鄉背井,永遠是不得已的選擇,所以,收復河山,重回家園,是每一個難民心中的願望。而對於祖逖來說,他是軍人家庭出身,從小就有匡扶社稷的願望,北方山河的淪陷,對一個軍人來說,自然是奇恥大辱,所以北伐,是不用動員的。

北伐不用動員,但東晉政府卻不太有熱情,不只是作為皇帝的司馬睿,那些扶持司馬睿的江南士族們,本身在晉朝的地位,一直不如北方士族,現在因為晉朝定都江南,他們的地位一下子上來了,所以東晉保持現狀,對於他們來說是最有利的。這些政治家們,想的都是最復雜的利益問題,而像祖逖這樣的熱血男兒,考慮的卻是最簡單的軍事問題。為了這個願望,祖逖一次次進諫司馬睿,這時候的司馬睿立足不穩,既不能開罪於當地士族,也不能得罪祖逖這些南遷的北方人。所以最後司馬睿活了個稀泥,給了祖逖一個奮威將軍的名號和豫州刺史的頭銜,看似對北伐很支持,但是在軍餉方面,卻只給了祖逖1000人吃的軍糧和3000人穿的盔甲。至於兵馬,則讓祖逖自己想辦法了。

當時的中國北方,存在著各個強大的少數民族政權,每個政權都擁有數萬精銳騎兵,這種情況下要北伐,幾千人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司馬睿的本意,也只是想和祖逖客氣客氣,給你個空頭支票,別整天拿北伐的事情來煩我,如果祖逖因此知難而退,那就更中了他的下懷。

祖逖是不會退縮的,他已經退過一次,從遙遠的河北家鄉,退到如今的江蘇鎮江,離鄉背井,已經無路可退,他唯一的選擇,只有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