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大雷雨”降臨的前夜(第2/3頁)

蘇維埃最高領袖已經習慣了深夜辦公,但如果是非常時期也可以理解,短時間內也可以應付,可如果成為常態,就很不合適了。因為畢竟領袖的作息時間不是私人的行為,確實要牽涉一大批下屬,可以說,一個正常國度不會有這樣的安排的,現在也看不出有什麽必要性。

斯大林喜歡晚上工作,像罪犯一樣地在晚上工作,這其實是一切獨裁者共有的風格。他睡不著,克裏姆林宮的所有機器,包括人力機器,都要圍繞這種新的時間作息。他喜歡晚上看電影,就會把導演叫來坐在前邊,他是固定地坐在後邊的一個椅子上的。所有被請來的導演都不敢回頭,也不知道屏幕上演的什麽,一切意念都集中在後邊的那個椅子上,一有異常響動,就會嚇得尿褲子。雖然沒有人因為他尿濕了褲子而送他一條新的,但此後這些尿過褲子的成年人沒有一個感到恥辱,反而津津樂道。因為在領袖和導師前面尿褲子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這是一種榮譽。

除了看電影,斯大林和他的親密戰友們還喜歡通宵達旦地夜飲。像許多他們批判過的“封建帝王”一樣,這些“晝短苦夜長”的政治局委員哪怕在“大清洗”的最高潮也不忘記及時行樂。

酒酣耳熱之際,不知怎麽,大家的話題轉移到了天文上來。

此時莫洛托夫和卡岡諾維奇在喝酒時發生了爭論:莫洛托夫認為,別墅上方是獵戶星座,卡岡諾維奇則說是仙後星座。二人一時間相持不下。

“你們為什麽不打電話問問天文館的人呢?”

“各族人民的領袖”斯大林看到二人爭論得面紅耳赤,就建議道。

很快,莫斯科天文館接到了從斯大林別墅打來的電話。

“館長同志,我們的別墅上方現在是什麽星座?”

“這個……我需要一點時間去向天文學家了解……請您稍等一下……”

很不湊巧的是,這位值班的天文館長並不是天文學家。真正懂天文的館長早已經被逮捕了。沒辦法,這個行伍出身的館長只能解釋說他需要一點時間。具體地說,不是向天文學家了解,而是向殘存的天文學家了解。

很快,汽車開到了一位著名天文學家的門口,館長打算把他請來,請到天文館來討論這個神聖而莊嚴的課題。可仍然不湊巧的是,這位天文學家是不久前被捕的天文學家努梅羅夫的好友,他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就是覺得隨時會坐牢或殺頭。當聽到窗外汽車駛近的聲音,他以為上路的時分到了。門外有人按門鈴,他過去開門,門還沒開,就心臟病猝發,死在了家門口。

其實在“大清洗”之下,他還是算運氣好的,因為總算沒有客死西伯利亞或橫屍街頭。

無奈之下,館長只好開著汽車尋找下一位。說來也奇怪,他們即將尋找的這一位也是努梅羅夫的好友。因為真正的天文學家這個時候已經所剩不多,因而,他隨時準備和好友“共赴黃泉”。好了,汽車駛近了,而且是專門抓人的黑色汽車,又是在“大清洗”的高峰時段——深夜兩點半,那麽,還猶豫什麽呢?

難道一個60多歲的老漢,還準備再經受一番刑訊逼供而死?

還沒等門鈴響完,這位天文學家就飛身從窗子裏躍下,撲向了他終生摯愛的星星。不過方向正好相反,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從共有黨員的人生態度上講,很可是很不時髦的。

倒黴的天文館長足足折騰了一夜,到天亮時終於弄明白了。趕緊往斯大林別墅打電話:“請轉告莫洛托夫同志和卡岡諾維奇同志……”

“沒有人可以轉告,他們早就睡覺去了。”守電話的人答道。

這小小的一幕說明,在蘇聯這樣一個從生活到自然,從生命到財產,甚至包括時間都完全被國有化的極權社會裏,人是一無所有的。單是睡覺的目的,就哪裏是一個簡單的“為了工作”?有些人醒著,是為了讓別人睡得更好;可有些人醒著,別人就睡不著。

西伯利亞,“斯大林防線”。

“你帶著手槍嗎?鮑爾沙克?”

在炮兵指揮所裏,旅長對鮑爾沙克上尉說道。

鮑爾沙克上尉把手槍交了出來,他有些驚慌地看著周圍,——突然,從神情緊張地站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的隨從軍官中跑出兩個反間諜人員來,三步兩步蹦到了他的身邊,四只手同時抓住他的紅星帽徽、肩章、腰帶、圖囊,大聲叫道:“你被捕了!”

鮑爾沙克上尉象從頭頂到腳底被澆了一盆冰水似的,找不出什麽更聰明的話來,除了說:“我?為了什麽?!”

雖然這個問題平常是得不到回答的,但奇怪的是,他卻得到了回答。

反間諜人員結束了對他的搜查,與圖囊一起拿走了記錄他的政治思想的本子。看到他仍然一臉無辜的站在那裏,這使他們感到很不自在,於是連忙把他推向門口。這時一個果斷的聲音突然向他傳來——是的!穿過那隨著一聲“你被捕了”而在他和留下的人們之間沉重地落下的閘門,穿過這個什麽聲音都不敢通過的瘟疫帶——傳來了旅長的不可思議的神奇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