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中情局引火上身

1996年八月十八日,一家總部設在加利福尼亞,名叫《聖荷西信使報》的美國報紙刊登了一篇題為“黑暗聯盟”的專題報道的第一部分。這篇報道的作者是《信使報》的資深記者蓋瑞.韋布,寫的是二十年前形形色色的美國情報部門在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裝之戰中的所作所為。這篇報道將轟動一時。

根據韋布的說法,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裝——羅納德.裏根曾經把它比作“精神上的開國之父”——曾經通過走私可卡因的方式來為反對桑地諾政權的戰爭提供資金。他說,這種可卡因走私活動一直得以順利進行,是因為制止它對我們政治上不利:實際上,美國中央情報局一直故意對此不聞不問。韋布接著證明了反政府武裝的可卡因最後來到了洛山磯,並在這兒通過中南部嚴密的銷售網絡進行分銷,從而幫助八十年代早期的可卡因粉末市場轉換成提純可卡因市場。

韋布頗有先見之明,他讓《信使報》把許多文章,大量的控訴文件和其他各種各樣他的文章中裝不下的好東西都放在了互聯網上。這一招讓這篇報道的命運發生了轉變。一個星期之內,《信使報》的網站每天接受500,000次點擊。在國家公共廣播電台播出了這篇報道之後,點擊數上升到了800,000次。突然,各個國家電視網絡開始打電話過來,要求進行采訪。這個網站每天的點擊數很快超過了一百三十萬。這篇報道似乎獲得了自己的的生命。韋布創造出了一個怪獸。

這就是每個記者都夢寐以求的那種新聞報道。但是,真實情況果真如此嗎?

尼加拉瓜五十多年來一直處於阿納斯塔西奧.蘇穆薩的家族專政統治之下,這個暴君有美國作後台,羅斯福曾經評論說,“他是個狗雜種。不過他是我們的狗雜種。”蘇穆薩和他的家族把尼加拉瓜搞得筋疲力盡,在這個過程中為自己攥取了多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財富。踐踏人權的情況非常嚴重。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誕生了一個反對蘇穆薩的黨派:桑地諾國家解放戰線(以一個名叫奧格斯特.桑迪諾的民族主義戰士命名的,這個人是在1933年被謀殺的——蘇穆薩下的命令)。到了1979年,桑地諾組織已經把這個國家推到了內戰的邊緣。當時,一個美國電視記者被蘇穆薩的國家衛隊謀殺——正好當著他的攝影師的面,而攝影師當時正好在拍攝——美國人覺得現在是忍無可忍。總統吉米.卡特切斷了對蘇穆薩政權所有的援助,不難看出,美國打算讓它的前盟友自生自滅。蘇穆薩逃命逃到了巴拉圭,最後還是在那兒被阿根廷的準軍事分子謀殺了。而他的許多黨羽都逃到了美國,他們在美國同流亡的古巴人建立了親密的關系,尤其同參加那次失敗的豬灣行動的成員2506旅關系密切。這兩個組織有許多共同點:二者都從自己的國家被踢了出來,二者都憎恨共產黨,二者都肆無忌憚,二者都想復仇。

許多反對桑地諾的政黨紛紛冒了出來,它們最終都被統稱為“反政府武裝”。1981年,美國永遠仁慈的情報系統決定幫助它們脫離困境,向國會申請一千九百萬美元的資金在哥斯達黎加和洪都拉斯建立秘密的反政府武裝訓練基地。接受訓練之後,這些反政府武裝會穿越邊境線滲透到尼加拉瓜去,推翻桑地諾政權。準備工作做得極其隱秘:即便是對中央情報局而言,推翻一個合法的外國政府這種事情也有點太上不了台面(這可不是說他們會因此而罷手)。所以在國會面前,這一千九百萬美元是作為用來禁止向薩爾瓦多——另一個看起來好像要走共產主義道路的國家——運送武器的資金。由於害怕會暴露自己,中央情報局同意自己不牽扯到裏面來:由於他們僅僅利用了UCLA人員(“拉美單方控制資產”——也就是說,外國人),一切責任都可以推得一幹二凈。至少他們是這樣打算的。

1982年的十一月,《新聞周刊》刊登了封面報道“美國的秘密戰爭——目標:尼加拉瓜”,令這次行動不得不立即停下來。盡管裏根抗議說,反政府武裝就像“‘法國保衛戰’裏的英勇的男男女女”(根本不像),還保證說“這不是左派對右派的鬥爭,而是正確對錯誤的鬥爭”(同樣不是),國會還是開始采取一系列行動,禁止向反政府武裝軍隊提供資金。1984年,當人們發現中央情報局在尼加拉瓜的三個港口放置了磁性水雷,炸毀了屬於六個不同國家的船只,其中包括一艘蘇聯油輪的時候,美國終於停止了提供資金。

拼命想幫助反政府武裝的裏根氣得發瘋。然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中央情報局只想完全擺脫這件事:他們的分析家沒有一個認為反政府武裝有贏得戰爭的希望;太費錢(後來發現,大部分的資金都神秘地消失在前往反政府武裝訓練基地的路上);有可能讓自己處於極其尷尬的境地。他們設法把責任推卸到了國家安全部的身上。負責反政府武裝行動的是陸軍副上將奧利.諾思。諾思面對的問題是在國會不會給他一分錢的情況下如何在中美洲建立一支軍隊。他想出了一個“聰明的主意”,即把反政府武裝的鬥爭同另一個秘密行動——非法向伊朗出售武器——聯系起來。陶式反坦克導彈被非法運到了伊朗,所得利潤則轉給了南美洲的反政府武裝。現在大家都有足夠的錢。當然,這主意一定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