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節 第十五章 1943年,倫敦(第4/11頁)

等待的過程中,黛西又看了遍同父異母的弟弟格雷格寫給她的信。他有了個孩子,是十五歲時和某個黑人女孩交往後生下的。黛西萬萬沒想到,格雷格這個花花公子,竟然會因為有了兒子而歡欣鼓舞,急切地想成為孩子生命的一部分,目前他以叔叔的身份陪在孩子身邊。更讓人吃驚的是,列夫去見了這個孩子,還說他很聰明。

格雷格從沒想過要有孩子,卻一夜之間有了個孩子。博伊盼望著能有孩子,卻連孩子的影子都沒見著。這可真是諷刺啊!

一小時後,博伊走出診療室。醫生答應一周後告訴他們結果。中午時分,他們離開了診所。

“我想喝一杯再回去。”博伊說。

“我也一樣。”黛西說。

他們看著街道兩邊的聯排房屋。“這裏很荒僻,連個酒吧都找不著。”

“我不想去酒吧,”黛西說,“我想喝杯馬提尼,酒吧可調不好馬提尼。”她曾經在切爾西區的王首酒吧點過一杯馬提尼,結果他們卻上了難喝的熱苦艾酒。“去克拉裏奇酒店吧,走五分鐘就到了。”

“這主意太妙了。”

克拉裏奇酒店的酒吧裏都是她們認識的人。戰時菜單上允許列出的餐點很有限,但克拉裏奇酒店找到了一個漏洞:政府的規定對贈送的食物不起作用,因此他們對餐點進行免費贈送,只對酒水征收高價。這樣一來,他們就能供應許多道菜了。

黛西和博伊坐在裝飾華麗的酒吧裏,品嘗著美味的雞尾酒。黛西的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醫生問我是否有腮腺炎。”博伊說。

“你不是得過腮腺炎嗎?”腮腺炎多半是兒童會得的病,但博伊卻是在成年以後患上的。他隨部隊在東安格利亞駐紮過一陣,住在教區牧師家裏。牧師的三個兒子把腮腺炎傳染給了他,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經歷。“他向你解釋過,為什麽要這樣問了嗎?”

“你很清楚醫生是什麽樣的。他們什麽事都不肯告訴你。”

黛西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快樂和幸運了。過去,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婚姻竟然會是這樣的。她總是像《飄》中的斯嘉麗那樣,“等明天再去想吧”。現在,黛西再也沒有過如此逍遙的日子了。也許她已經長大了吧。

博伊又叫了杯酒。這時,黛西看見了勞瑟少校,他穿著皺巴巴的軍服走到酒吧門口。

黛西不喜歡這個人。自從猜到黛西和勞埃德之間的關系以後,他就一直試圖和黛西套近乎,表現出與她保守著同一個秘密的親近。

他不請自來地坐在他們的桌子邊,把煙灰往卡其布褲子上彈了彈,問侍者要了杯雞尾酒。

看他的表情,黛西就知道這家夥沒安好心。勞瑟的眼神裏透露著惡意,他過來的目的,顯然不是享用雞尾酒。

博伊說:“勞瑟,我有一年多沒見到你了,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馬德裏,”勞瑟說,“不能向你透露過多。你懂的,那些事都是秘密。你怎麽樣?”

“我大多數時間在訓練飛行員,最近也執行過幾項飛行任務。現在,我們快要去轟炸德國了。”

“真是太好了,該讓德國人也嘗嘗挨炸的滋味。”

“你可以這麽說,但飛行員裏議論可大呢!”

“真的嗎——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軍事目標這類說法都是胡扯。轟炸德國的工廠根本沒有意義,因為德國很快會把它們重新修好。因此我們把目標放在了工人階級的密集住宅區,他們總不能這麽快地替換批工人吧。”

勞瑟很震驚:“你是說,我們的政策是殺戮平民。”

“正是如此。”

“政府不是曾經保證過……”

“政府說了謊,”博伊說,“但轟炸機的機組成員知道這件事。大多數人覺得有命令執行就好,但一些人感覺很不好。他們覺得如果是正確的事情,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做。但如果是錯的,就應該馬上停止。”

勞瑟看上去有點不安。“我們也許不應該在酒吧裏談論這個。”他說。

“是啊。”博伊說。

第二杯雞尾酒來了。勞瑟側頭看了看黛西:“年輕的女士,你怎麽樣?”他問,“你一定肩負了後方的一部分後勤工作。有句諺語說得好,‘魔鬼會給遊手好閑的人找麻煩’。”

黛西不帶任何情緒地說:“空襲結束以後,救護隊不需要女性救護車司機了,我現在和美國紅十字會一起工作。我們在帕爾摩街有間辦公室,盡一切所能幫助在這服役的美國兵。”

“男人們總想有女性陪護,不是嗎?”

“大多數人只是想家了,他們想聽美國口音。”

勞瑟眨了眨眼。“你在撫慰他們這方面,應該很有一套。”

“我只是在盡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