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節 第十五章 1943年,倫敦(第2/11頁)

逃亡者們繼續朝前走。勞埃德並不想遇上麻煩,可你永遠不知道逃亡路上會發生什麽。眼下,順利通過了德國人的崗哨,勞埃德如釋重負。

他們又花了兩個小時才抵達拉蒙特村。村子很小,只有一些空羊圈和幾幢簡樸的石頭房子。村子坐落在一片山地上,山上的春草剛剛發芽。勞埃德覺得,住在這裏的人真是可憐。他們原本就擁有得不多,可德國人把他們僅有的一點生活必需品,也給奪走了。

一行人走到村子裏,開心地把身上的負重卸了下來,卻馬上被一群德國士兵圍住了。

最危急的時刻到了,勞埃德心想。

愛森斯坦中士帶領著一個十五到二十人的排。排裏的士兵都過來幫忙卸東西:面包、香腸、煉乳和罐頭食品。士兵們很高興能得到給養,看到新面孔更是開心。他們開始和送食物來的人聊起了家常。

逃亡者們說得越少越好。稍不留神,他們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些德國人的法語非常好,可以輕松地分辨出英國人和美國人的口音。即便法語基本過關的特蕾莎和勞埃德,也有可能因為語法用得不對而暴露自己。比如說,外國人很容易把“靠近邊境”說成“邊境之上”,而土生土長的法國人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為了不讓對方產生懷疑,隊伍中的兩個法國人主動挑起了聊天的責任。一有德國兵找逃亡者說話,他們就會上前插科打諢。

特蕾莎給中士遞了張賬單,中士花了一點時間核對金額,然後數了錢給她。

最後,他們終於能帶著空背包上路了。離開村子後,他們一下子都放松了。

沿著向下的山路走了半英裏,他們分成兩撥人各自離開。特蕾莎帶著法國人和馬匹下山,勞埃德和逃亡者走上了另一條向上的山路。

空地上的兩個德國兵也許是喝醉了,沒有注意到下山的人比上山的要少。即便被問起來,特蕾莎也會說他們留下來和士兵們打牌了,馬上會跟過來的。換班以後,德國兵自然就會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凈了。

勞埃德帶著逃亡者們走了兩小時,停下來休息了十分鐘。勞埃德事先給了他們瓶裝水和小包的無花果幹,以補充能量。逃亡者對不能攜帶其他東西很不高興:根據以往的經驗,勞埃德知道,背著珍本書、銀器、裝飾品和唱片在身上,途中會變得越來越重,因此闖關前就讓他們都扔在大雪覆蓋的峽谷中了。

這是逃亡路途中最艱難的一部分。從現在開始,只會更黑、更冷,山路也會更崎嶇。

在雪線之前,他讓逃亡者們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邊用溪水把水壺灌滿。

夜幕降臨了,他們繼續前進。停下睡覺非常危險,睡著了就會被凍死。他們非常累,還可能在石路上打滑或摔跤,但他們還是繼續走著。速度減慢不可避免,勞埃德只能盡力不讓隊伍分散得太開:掉隊的人很可能會迷路,很容易掉進陡峭的山谷。到現在為止,勞埃德還沒有讓任何人掉過隊。

大多數逃亡者都是軍官,憑著比勞埃德高的軍銜,挑戰他的權威。勞埃德下令繼續走的時候,他們經常會和勞埃德爭吵。正是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勞埃德被授予了少校軍銜。

午夜,當逃亡者的士氣下落到最低時,勞埃德大聲宣布道:“你們在中立的西班牙了!”逃亡者們有氣無力地歡呼起來。事實上勞埃德根本不知道邊境的確切位置,只是在逃亡者最需要鼓舞的時候給出這樣的宣告。

破曉時,逃亡者們的勁頭又來了。盡管他們還有不少路要走,但從現在開始都是向下的山路了,他們凍僵的四肢也都開始活絡了。

日出時,他們路過一個小鎮,鎮子裏有個破舊的教堂,坐落在山頂。又走了一會兒,他們到達了目的地——一個巨大的谷倉。裏面停著一輛蓋著帆布的平板貨車。這輛車足夠寬敞,所有逃亡者都順利坐了進來,駕車的是勞埃德的同事——有西班牙血統的英國大叔,席爾瓦上尉。

出乎勞埃德意料的是,主管泰-格溫情報課程,反對、或者說是妒忌勞埃德和黛西友情的勞瑟少校竟然也在車裏。

勞埃德聽說勞瑟被調到了英國在馬德裏的大使館,猜測他也許在英國的秘密諜報機構M16工作,但沒想到會在離馬德裏這麽遠的地方看見他。

勞瑟穿著一身昂貴的白色法蘭絨西服,但看上去皺巴巴的。他像個主人般站在車旁。“威廉姆斯,從這裏開始交給我吧,”他看了一眼其他逃亡者,“誰是沃特米爾?”

沃特米爾也許是個代號,也可能是個真名。

神秘的英國人上前一步,和勞瑟握了握手。

“我是勞瑟少校,我會把你直接送到馬德裏。”接著,他轉身對勞埃德說,“恐怕你得帶著剩下的這些人步行到最近的火車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