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另一張面孔 第三章 1936年,劍橋(第4/30頁)

更糟的是,德國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幾個月前,德國把軍隊派入了非軍事化的萊茵蘭區,悍然撕毀了《凡爾賽條約》——勞埃德驚恐地發現,竟然沒有一個國家願意阻止他這麽做。

法西斯可能是曇花一現的想法完全破滅了。勞埃德覺得英國和法國這樣的民主國家必須做好奮起一戰的準備。但今天他不準備在講話裏這麽說,他媽媽和工黨的大部分人反對在英國擴充軍備,希望國聯能夠出面和獨裁者進行協調。他們希望不惜一切代價防止上次世界大戰那樣的大屠戮再出現。勞埃德理解他們的觀點,但恐怕那是不現實的。

他已經做好了投入戰鬥的準備。中學時他就加入了預備役,在劍橋大學又加入了軍官訓練營——工人階級的子弟中只有他加入了這個訓練營,他也是營中唯一的工黨黨員。

他在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中坐了下來。他是個講話很有邏輯的演講者,卻沒有艾瑟爾打動人心的能力——至少現在還沒有。

羅伯特走上講壇。“我是個奧地利人,”他說,“在大戰中我受了傷,成了俄軍的戰俘,被送到了西伯利亞的戰俘營。蘇共和德國及其同盟國講和以後,衛兵打開戰俘營的門,告訴我們可以回家了,但如何回家要我們自己解決。西伯利亞離奧地利非常遠,足有三千多英裏。沒有車,我只能自己走回去。”

與會者發出一陣驚呼,一些聽眾報以了掌聲。勞埃德知道,羅伯特的發言已經把他們吸引住了。

露比神色凝重地走了過來,和勞埃德耳語:“法西斯們剛從這裏經過。博伊·菲茨赫伯特開車把莫斯利送到了火車站,一群穿著黑衫的狂熱分子追著他們的車高聲歡呼。”

勞埃德皺起眉頭:“他們答應不搞遊行。我想他們會說隨車奔跑算不上遊行。”

“我倒想知道,這和遊行有什麽區別?”

“有暴力行為嗎?”

“這倒沒有。”

“那就再觀察一下。”

露比再一次離開了教堂。勞埃德又一次產生了無助的感覺。盡管采取了不同的形式,但法西斯分子還是破壞了協議。他們穿著制服出現在了街道上——沒有人同他們分庭抗禮。呼籲民主的人士卻在這個教堂裏,沒被路人知曉。街上只看得到教堂外一面寫著“揭穿法西斯主義真面目”紅色大字的旗幟。

羅伯特說:“很高興來到這裏,能在這裏發表演講,我感到榮幸。我為能在這遇見羅伯特酒館的許多常客深感振奮。但我必須預先告訴大家一聲,下面我要講的事情可能不是那麽令人愉快,甚至有一些恐怖。”

他講述了他和容格拒絕向納粹分子出售柏林的餐廳之後被捕的事情。他說容格是他的主廚和生意夥伴,沒有提到他們的親密關系,不過教堂裏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猜到了點端倪。

講到集中營裏的慘景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當提到出現三條餓壞了的惡犬時,勞埃德聽到觀眾中傳來幾聲驚呼。羅伯特用清晰的聲音講述了容格被折磨的情形。講到容格死亡的慘狀時,許多人都流下了淚。

勞埃德也經歷了這些殘暴的時刻,他對博伊·菲茨赫伯特的愚蠢非常憤恨。他難道想唱著歌穿著那身制服把英國帶入同樣的境地嗎?

羅伯特坐下來,艾瑟爾接棒演講。沒多久,露比就神情激憤地回來了。“我告訴過你這不管用!”她對著勞埃德的耳朵說,“莫斯利倒是走了,但那群家夥一直圍著火車站高唱《統治吧!大不列顛尼亞!》。”

這肯定違反了協定,勞埃德憤怒地想。博伊·菲茨赫伯特違背了他的承諾。這對一個英國紳士來說是不可饒恕的。

艾瑟爾向與會者解釋了納粹混淆是非的方法。他們把低就業率和犯罪橫行的原因簡單地歸咎在猶太人和共產黨人身上。她毫不留情地斥責了希特勒和墨索裏尼的偽善,他們宣稱服務於民主,卻禁止一切形式的反對。

勞埃德想到,法西斯分子從火車站回到鎮中心的路上,一定會經過這個教堂。他開始聆聽打開的窗戶傳進來的聲音。他聽到山脈路上汽車和卡車的呼嘯聲,其中時不時夾雜著自行車鈴聲和孩子的哭聲。遠處隱約傳來一陣聲音,像是剛變嗓的男孩在炫耀他們已經成熟了似的。他周身一緊,繼續屏息凝聽,聽見更多喧鬧的叫喊聲,法西斯分子開始遊行了。

隨著教堂外此起彼伏的喧鬧聲,艾瑟爾提高了宣講聲。她說,各界工人應該團結在工會和工黨周圍,踏著民主的步伐為創建一個更和諧的社會而努力。像社會主義蘇聯和納粹德國那樣靠恐怖和暴力治國是沒有出路的。

露比又進來了。“他們拐到山脈路來了,”她急切地小聲說,“我們必須走出教堂,正面迎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