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另一張面孔 第三章 1936年,劍橋(第2/30頁)

“過一段再看。”艾瑟爾說。她轉過身,熱情洋溢地對露比微笑,然後伸出了手。“我是艾瑟爾·萊克維茲。”她像來訪的伯爵夫人一樣尊貴可人。

“很高興見到你,我是露比·卡特爾。”

“露比,你也是這裏的學生嗎?”

“不是,我在奇布林一個農莊裏當女仆。”露比在道出自己的女侍身份時顯得有些害羞,“奇布林是鎮外五英裏的一個村子,我常借自行車騎車過來。”

“太好了,”艾瑟爾說,“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也在威爾士當女仆。”

露比非常吃驚。“你也當過女仆嗎?可你現在當上了議員!”

“這就是民主的意義!”

勞埃德說:“我和露比一起組織了今天的集會。”

艾瑟爾問:“票賣得怎麽樣?”

“很快就賣完了。事實上,我們還借了間大點的會議廳。”

“我早告訴你了,願意參加的一定人很多。”

集會是艾瑟爾的主意。露比·卡特爾和其他積極分子原本想搞個貫穿全鎮的示威遊行。勞埃德起先同意示威遊行的計劃。“必須在所有可能的場合反對法西斯主義。”他曾經在夥伴中這樣說過。

艾瑟爾卻有其他方面的考量。“如果遊行時喊喊標語,那就跟他們沒兩樣了,”她說,“我們必須表現出與他們的不同點。舉行一個心平氣和的集會揭露法西斯主義的實質。”勞埃德還是心有疑慮。“如果你不反對,我可以來發表演講。”艾瑟爾給出承諾。

勞埃德把母親的話在黨小組會上說了說。組員們進行了激烈的爭論,露比帶頭反對艾瑟爾的方案,但最終,讓全國最著名的女權主義者發表演講的提案,還是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首肯。

勞埃德仍舊不知道這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他想起茉黛·馮·烏爾裏希曾經在柏林說過:“不能用暴力來對付暴力。”這曾經是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政策。但對馮·烏爾裏希家和整個德國來說,這條政策簡直就是災難。

他們走出火車站的黃磚羅馬式拱門,沿著車站街往前走,街道兩邊全是黃磚砌成的整潔的中產階級住宅。艾瑟爾挽起勞埃德的胳膊。“我的小大學生,你在學校裏還好嗎?”她說。

他對母親說的這個“小”字笑了笑。勞埃德比艾瑟爾還高四英寸,肌肉因為和大學拳擊隊訓練而變得很強健。他可以一手把母親托起來。他知道,母親的話裏洋溢著滿滿的驕傲。成長到現在,勞埃德最讓她高興的莫過於考上劍橋了。這也許是艾瑟爾想給他買西服的原因吧。

“我很喜歡這裏,”勞埃德告訴艾瑟爾,“如果工人家庭出身的男孩更多一點的話,那就更好了。”

“還有女孩子。”露比插話說。

他們折進通往鎮中心的主通道山脈路。有了鐵路以後,鎮的範圍向南擴展到了火車站,山脈路的兩邊新建了呼應城區擴展的教堂。開會的地點是山脈路上的浸信會教堂,那裏的左翼牧師答應免費讓他們用教堂開會。

“我和這裏的法西斯分子做了交易,”勞埃德說,“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上街遊行的話,我們也可以不遊行示威。”

“對方竟然同意了。”艾瑟爾說,“他們最喜歡遊行了。”

“他們不是很情願,但我把建議告訴了校方和警察,法西斯分子必須接受我的這個要求。”

“很聰明。”

“媽媽,你猜誰是他們在這裏的負責人?是阿伯羅溫子爵,他叫博伊·菲茨赫伯特,他是你的老雇主菲茨赫伯特伯爵的兒子!”博伊·菲茨赫伯特這年二十一歲,和勞埃德一樣大,在貴族學校三一學院念書。

“天哪!”

艾瑟爾的反應比勞埃德預料的更為強烈。他看了母親一眼,發現她臉色慘白。“嚇了一跳?”

“是的,”她似乎恢復了常態,“他爸爸是外交部副部長。”現在的政府是保守黨主導的聯合政府,“菲茨一定會對兒子的言行感到很尷尬。”

“大多數保守黨人對法西斯主義都很寬容。他們認為鎮壓共產黨、殺戮猶太人沒什麽不對。”

“你誇大其詞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這樣的。”她斜了兒子一眼,“這麽說,你見過博伊·菲茨赫伯特了?”

“是的。”勞埃德覺得這對母親來說似乎有著特殊的意義,但他猜不出為什麽,“我很不喜歡他。他在三一學院的房間裏有箱威士忌——整整十二瓶呢!”

“記得嗎?很久以前你見過他一次。”

“不記得了,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在你九歲那年。我當選以後,帶你去了威斯敏斯特王宮。我們在樓梯上碰見了他們父子倆。”

勞埃德依稀地記得這件事。但他不知道這個巧合為何對母親如此重要。“太有趣了,那時見到的就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