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三十章 最長的一天(下)(第2/4頁)

鄧世昌大聲下令:“放舢板,水兵持槳,登岸將徐大人接出來!”

接自己國家欽差出險地,這是天經地義,不講自明的道理。就連來遠也掛起了相同的旗號:“接應徐大人!”他們的舢板也開始吊向水裏。兩船身強力壯的水兵都集中了起來,挎著步槍準備泛水。

這一舉動,讓兩條荷蘭兵船加倍緊張,幾個洋人軍官連信號旗都來不及掛,沖著全副武裝的水兵聲嘶力竭的大喊。雖然聽不懂也知道他們的意思,單看看他們兩條船桅盤上面的哈乞開斯,諾登菲,格林炮等等小口徑速射武器搖過來就明白了!

這次致來兩船毫不示弱,各就戰位上面的水兵們同樣將自己的小口徑速射武器搖向荷蘭兵船方向。每個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鄧世昌理也不理對面荷蘭兵船的威脅,只是死死的看著碼頭方向。洋兵警察土著圍了一層又一層,吼叫的聲音響成一片。這裏的洋兵警察近百,他們可不像領事館一帶的數百洋兵警察那麽容易退讓。上面兒的命令,對於領事館的徐一凡他們不得動用武力,甚至刺刀槍托都不行,這是毫不含糊的。所以才能讓徐一凡他們輕松突破,那些洋兵警察又不得上士羅畢打大道,一下就等於向徐一凡他們敞開了大門。但是這裏的警戒洋兵,卻是受到嚴令,不得讓這些華人使團人員,和港口兩條清國巡洋艦會合。除了不能開槍,什麽手段都可以用上!殖民當局的意思,就是要將徐一凡他們在領事館好好兒的“保護”起來。直到讓他們接受既成事實,不能保護宣慰當地華僑的所謂欽差,信用破產,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人!

人群越湧越多,土著們只敢扔扔石頭,洋兵警察們卻是用槍托,用警棍,用警察的藤殼盾牌拼命的推搡,拼命的毆打。從艦上向那個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個洋兵沖進去又被推出來。都已經廝打得滿頭大汗,不管他們怎麽努力,他們的隊伍只是在緩慢的向後退。真不知道他們阻擋的是多大一隊人馬。

鄧世昌只是鐵青著臉命令舢板快快泛水,轟轟兩聲,兩條重載舢板濺起雪白的浪花接觸水面。幾十名水兵頓時拼命的開始撥槳。每條船頭都有一個小武官站在頭裏,大聲的喊著號子。雙方軍艦上面的水手也都瞪大了眼睛,將各自的武器死死的對著。各種口音的叫罵聲你來我往,一個比一個嗓門大!空氣已經繃得緊緊的。每個艦橋上面的軍官,不論華洋,都是容色陰沉如鐵!

碼頭那邊,洋兵們已經退到了最後,背後就是海水。幾個立足未穩的,已經被這個朝後湧動的人流推了下去。撲通撲通的那叫一個幹脆。陳金平在鄧世昌身邊道:“徐大人定是把所有隨員都調來開路了,那些漢子個頂個的是條漢子!只要徐大人到了船上,咱們就算走,也就沒了幹系啦!”

鄧世昌卻只是不說話兒,將手中的望遠鏡都快攥出了水來。來遠艦的旗號也掛了出來:“軍門,接到徐大人,我們立刻放船!”

所有人幾乎都快松了一口大氣兒的時候,阻擋的洋兵隊伍終於轟的一下散開,讓開了碼頭正面,噼裏啪啦的又有好些人掉進了水裏。這些北洋水師的官弁將備視線所及,推開這百余人槍托拳頭警棍阻擋的,竟是只有小小的一支學兵和水手組成的隊伍,最多不過十來個人!

每個人都已經是衣衫在推搡中扯破,滿頭滿臉的青腫,有的人還滿臉是血。一看面前無人,有的漢子幾乎虛脫了過去。天知道這十幾條漢子,怎麽在百多人的拼命阻擋當中,用身體,用拳頭,硬生生的砸除了一條血路出來!

他們簇擁著楚萬裏,而楚萬裏手中就是一面欽差節旗。圓底徐字就在南洋泗水的海風當中驕傲的飄揚。

楚萬裏同樣滿頭滿臉都是傷,血順著臉龐流下來,濺紅了他的衣襟。他牢牢的把著徐字欽差節旗,沖著致遠來遠的方向,沖著艦橋上面的鄧世昌,沖著正在拼命劃槳迎來的那些水兵,放聲大喊。

“徐大人已深入險地,保護我同胞!楚萬裏奉命傳信,泗水暴亂不止,徐大人絕不離開!鄧大人!徐大人傳話,公理正義,只在大炮射程之內!”

吼聲激越,只是在南洋的海天之間回蕩。

鄧世昌緩緩放下了望遠鏡,啪的狠狠一拍欄杆。

“傳令,管輪加速生火,曾洪基三個鐘點加不滿氣壓,老子殺他祭旗!各炮上實彈,等待後命!”

陳金平手一抖,轉頭看去。只看見鄧世昌已經咬破了嘴唇,一縷鮮血,緩緩的淌了下來。

※※※

啪啪啪,新口徑步槍一排整齊的焦脆響聲響起,竟然震得這成千上萬人混戰的場面一靜。

幾個土著的小身板,幾乎被這子彈打飛了起來。他們身邊的人停住了腳步,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