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〇章 太暴露

周宣的十名親兵在草堂外槐蔭下吃梨,進草堂入座的是周宣、四癡、力虎、林牌軍、慕容流蘇和羊小顰,還有那個溫潤如玉的中年人和一個捧茶童子。

周宣負手看壁上畫像時,四癡等人都聚過去細看,只有羊小顰依舊立在原地,反綰髻、六幅裙,輕紗遮面,亭亭玉立。

輕微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停在羊小顰身後,是那中年男子的聲音,低沉柔和:“顰兒——”

羊小顰“啊”的一聲,吃驚地提裙快步走到周宣身邊,緊緊拉著周宣的手。

周宣轉過身來,攜著羊小顰的手,問那中年男子:“還沒請教先生貴姓?”

中年男子注視著周宣與羊小顰交握著的手,答道:“姓韓。”

周宣心裏“突”的一跳,側頭看著羊小顰,羊小顰也正望著他,周宣伸手輕輕摘去羊小顰的面紗,霎時間,好比陽光照入,整個草堂都為之一亮,冰姿玉容、珠光玉色,讓人不敢逼視。

那自稱姓韓的中年男子也有瞬間的失神,隨即又朝畫像望去,只一眼,又轉回來看著羊小顰,流露殷殷親切的樣子。

周宣心中一動,向四癡使了個眼色,微笑問:“先生真的姓韓嗎?”

那中年男子修眉一揚,隨即皺起,有不悅之色:“怪哉,我不姓韓姓什麽!”目光凝視周宣,面色轉和,微笑道:“周公子,你我不要再互相揣測,我便是韓德讓,顰兒是我的女兒,她不姓羊,姓韓,叫韓小顰——顰兒——”這自稱韓德讓的中年男子向羊小顰踏前一步,雙臂微張,目蘊淚光。

不知為什麽,羊小顰對這個韓德讓有一種本能的反感,身子往後一縮,靠緊周宣。

周宣擺手道:“先別急著認親,先飲茶。”拉著羊小顰坐下,舉起茶盞,小小的品了一口。

韓德讓愕然,周宣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本該充滿眼淚和歡笑的父女相逢被周宣這麽一句話搞得不尷不尬。

周宣問道:“韓先生把我的四名手下藏在了哪裏?”

韓德讓答道:“已派人去請他們過來了——周公子,韓某知道你是顰兒托付終生的男子,但你對韓某這種態度你不覺得不妥嗎?”

周宣淡淡道:“我覺得很妥,當年你為追求榮華富貴,把顰兒遺棄,你不覺得有愧於心嗎?”

四癡已瞧出不對勁,示意力虎與林牌軍悄悄立在韓德讓身後。

韓德讓道:“那是有原因的,顰兒是我愛女,我怎會遺棄她!”

周宣問:“什麽原因?顰兒是被誰遺棄的?”

韓德讓默然不語,半晌道:“讓我先和顰兒說幾句話吧?有些家族隱私不足為外人道。”

周宣一笑:“哦,我是外人,是不是要我等回避?”

韓德讓道:“如此最好,請諸位移步出草堂。”

周宣懶得和這個假韓德讓啰嗦,大喝一聲:“將此人拿下。”

力虎與林牌軍一齊出手,將這個韓德讓左右臂膀拿定。

周宣冷笑道:“我不管你姓不姓韓,但我敢肯定你不是韓德讓!”

韓德讓眼神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怒道:“周公子,你這是何意!”

周宣問:“你到底是誰?”

韓德讓道:“我便是韓德讓。”

周宣冷冷道:“力虎,左右挾著他,我們回大名府,大名府這麽大,總有認得韓德讓的人,而且,客棧裏不是還有兩個韓德讓的家奴嗎!”

力虎與林牌軍便押著韓德讓出了草堂,那韓德讓叫道:“且慢,周公子憑什麽說我不是韓德讓?”

周宣步出草堂,手裏握著一幅畫軸,兩個手指一松,畫軸一端落下,正是草堂西壁懸著的那幅酷似羊小顰的仕女圖。

周宣道:“就憑這幅畫,我就知你不是韓德讓。”

韓德讓溫文爾雅的外表下有些心虛,冷笑道:“願聞其詳。”

周宣道:“其實不是因為這幅畫,而是因為你的一個眼神,當小顰摘下面紗後,你那神態竟是驚艷,而且你還再看了壁上的畫像一眼,是不是在印證小顰與畫像上的人像不像啊?”

自稱韓德讓的儒雅男子眼裏閃過一絲愧色,沉默了一會,淡淡道:“周公子,你很機敏,不過你既到了莊中,那就出不去了,除非留下韓小顰——”

話音未落,草堂四周陡然冒出幾排弓箭手,看裝束打扮都是農夫,但張弓之臂沉穩有力,陽光下泛著利芒的箭簇指著周宣十五人,四處墻頭也冒出不少農夫,約莫有上百人,上百支鋒銳的利箭引弓待發——

四癡的眼睛陡地眯起來,察看周遭地形,思謀如何躲避、如何護著周宣闖出去?

但這些弓箭手顯然訓練有素,分了好幾排,錯落有致,就算四癡能以最快的刀法殺掉前面一排,後面幾排和墻頭的利箭就會急射而至,四癡雖然武藝精湛,但自問沒有在箭雨中保命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