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章 龍潭虎穴(第3/4頁)

六歲的桓玄麻衣縗服,向陳操之拜倒,口稱“外舅”,這是把陳操之當嶽父啊,陳操之趕緊將桓玄扶起,說道:“郡公不要多禮。”

一邊的李靜姝也盈盈施禮道:“請陳刺史念將軍往日情面,看顧我孤兒寡母一些。”李靜姝口裏的將軍是指桓溫。

陳操之還禮,應道:“小玄的五叔父謙虛愛士,當能看顧小玄,李娘子勿憂。”

李靜姝道:“待小玄除服後,妾會帶著他來拜訪陳刺史,也與令愛陳芳予相見。”

陳操之心道:“這李靜姝是鐵了心要讓桓玄娶我女兒了,定會將此事傳得盡人皆知——三十年後桓玄篡位稱帝,旋被劉裕擊敗身亡,龍亢桓氏從此一蹶不振,但我來此世間,既能助桓溫北伐中原成功,當亦能阻止桓玄、劉裕輩篡位,桓玄、劉裕之所以能掌權張勢,都是因為孫恩、盧循的天師道叛亂,若無那場席卷江東的天師道大動亂,桓玄、劉裕也就不可能有篡權的機會——”

李靜姝見陳操之沉吟不語,命桓玄再拜陳操之,要博取陳操之同情——

陳操之拉住小桓玄的手微笑道:“郡公肯去我那裏作客,我甚是歡迎。”又對李靜姝道:“若李娘子願意,以後每年五、六月間可讓郡公到我秦淮河畔陳宅,與我兒伯真、仲渝一起啟蒙受學。”

李靜姝喜出望外,不大明白陳操之為何表露如此善意,心想:“莫非陳操之見我寡居,乃有好逑之意?以前是畏桓溫威勢,不敢表露?”一個以美貌自矜的女子見男子對她示好,總會認為那男子是覬覦她美色——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李靜姝也知道陳操之不是這樣的人,而她今年也已三十六歲了,美色已慚凋零,不復往日自信,而陳操之的嬌妻美妾哪個容貌會輸於她,尤其是慕容欽忱,那種艷光四射的美麗也似非她當年所能及!

——年初在建康,李靜姝特意去新興侯府拜會了慕容欽忱,傾傾見欽欽,這年齡相差二十歲的兩個亡國公主,早先命運何其相似,都是美麗無比的嬌公主、國破家亡、為人妾侍,但李靜姝在與慕容欽忱的交談中感覺得到慕容欽忱對陳操之只有愛戀,並無仇恨,這鮮卑少女比她當年單純得多、快活得多——

陳操之與李靜姝說話時,新安公主司馬道福很嫻靜地立在一邊看二人說話,直到陳操之告辭時才出聲道:“陳刺史,我在這裏。”現在的司馬道福也算是知禮了,以前都是直呼陳操之之名。

陳操之近前施了一禮:“殿下安好。”

司馬道福目光不離陳操之的臉,說道:“我是一點也不安好,我要被流放長沙了,陳刺史,我可以和桓仲道離婚嗎?”

陳操之心道:“你要離婚問我作甚,求你父皇去。”又想:“司馬道福不會還想著嫁我吧,逼我與葳蕤和道韞離婚娶她?嘿嘿,司馬皇室沒有這個能耐!”口裏說道:“殿下怎會流放長沙,自可留在建康。”

司馬道福“嗯”了一聲,輕移纖步向她的馬車走去,回頭見陳操之還恭立在那裏,便問:“你還與李娘子有話說?”

陳操之便朝李靜姝母子施了一禮,跟在新安公主司馬道福身後向車隊行去——

司馬道福頻頻回首,說道:“陳刺史沒有以前俊美了——”

陳操之一笑,司馬道福是極愛美男子的,倒是心直口快,他這次以不到一個月時間從鄴城長驅近四千裏至姑孰,日夜兼程,風吹日曬,哪裏還能是那個面如敷粉的美郎君——

卻聽司馬道福又道:“你為何蓄須?剃了吧——”

陳操之無語,他現在是雄鎮一方的刺史,蓄須乃是威儀。

司馬道福見陳操之不答話,嫣然一笑,說道:“你就算沒有以前俊美,也蓄了須,不過我還是愛看,唉,心裏還是想著你——”

……

既然晉人有細作潛伏在長安,氐秦當然也有細作在江東,鹹安五年,苻堅去帝號、遣苻融向晉請和,自是每歲交聘不絕,桓溫薨的消息迅速傳回長安,苻堅召王猛、苻融諸人商議,苻堅道:“桓溫病逝,諸子相爭,陳操之、桓秘皆南奔,此非出兵關東之良機乎?今發兵取洛陽、虎牢、滑台如何?”

王猛諫曰:“桓溫新喪,雖諸子相爭,但有桓沖、陳操之在,江東必不致動亂,而且乘其喪伐之,雖得之,不為美,且國家今日未有能力一舉取河北、河南也,即便能略取數郡之地,但從此與晉勢同水火,戰亂不休矣,徒有伐喪之名,而不能畢其功與一役,竊為陛下不取,臣謂宜遣人吊祭,使義聲布於天下,況桓溫新死,驟逢外敵,反而讓王、謝、桓、陳諸強臣同仇敵愾,不如緩之,待其強臣爭權,變難紛起,然後命將出師,可以兵不疲勞,坐收河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