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章 如履薄冰(第3/4頁)

庾希命各縣縣相帶著本縣士子退出署衙正堂,卻道:“錢唐縣相馮夢熊、待品士子陳操之留下。”

陳操之就知道沒這麽好過關,接下來應該是討論他的品行是如何低劣了,想必陳流要上場,很好,就怕一直拖著,那樣反而會流言四起。

褚儉覺得不妙,這樣當面對質恐怕對陳流不利,但庾希已經開了口,他也不好阻止庾希此時就審問陳操之,又想陳流確然是陳操之指使悍仆打傷的,揪住這點,陳操之就洗脫不清,而且庾希現在已經對陳操之很是惱怒,只要陳操之有一絲汙點,那就休想定品,當即冷眼旁觀。

庾希對陸納道:“陸太守,陳操之才學誠然不差,但有才無行,一旦入品為官,為害尤烈,我輩為朝廷選拔人才,能不慎乎?”

陸納道:“庾中正此言有理,不過陳操之究竟哪裏品行不良,煩庾中正告知,陳操之是我郡下治民,總不能含糊其辭以一句品行不端阻其入品吧。”

庾希冷笑一聲,對身畔隨從說了一句,那隨從匆匆而去,不一會就領著一個左肩低、右肩高的男子來到署衙正堂。

這自然便是陳流,乍一看到陳操之端坐在一邊,陳流還吃了一驚,往邊上讓了一讓,好像怕陳操之會毆打他,朝堂上諸官吏施禮道:“小民錢唐陳流,見過諸位長官。”

庾希示意陳流跪坐一邊,指著陳流對陸納道:“陸太守,此人便是陳操之的從兄,陳操之占其田產,毆打其致殘,祖言兄還認為陳操之品學兼優乎?”

陸納看了陳流一眼,淡淡道:“我知道此人,他因品德不端被錢唐陳氏逐出了宗族,已算不得是陳操之的從兄了。”

庾希也聽陳流說過被逐出宗族之事,但在陳流說起來,自然都是陳操之的陷害,使得他家難歸,族中田產亦全被收回,庾希道:“想必陸太守也是只聽陳操之一面之詞吧,我只問陳操之,陳流是不是被一個名叫冉盛的仆人毆打的?而且這個冉盛還是個無籍流民,錢唐陳氏又非士族,有何資格收容流民入家籍?——陳操之,是也不是?”

陳操之朗聲道:“陳流是被冉盛打傷的,冉盛也的確是北來的流民。”

庾希見陳操之回答得爽快,而且毫無畏懼瑟縮之態,心中愈怒,將手中的麈柄往案上一磕,“砰”的一聲響,說道:“既如此,還有何話說,讓胥吏將陳操之與冉盛收審!”

徐藻拱手道:“請庾中正聽徐某一言,那冉盛並非陳氏收容的,收容者另有其人。”

庾希“哦”了一聲,問:“那又是誰收容的?錢唐哪個士族?”

褚儉輕笑一聲,插言道:“未聽說錢唐八姓有誰收容了這等行兇頑逆之人。”

徐藻道:“收容冉盛和荊奴的是抱樸子葛稚川先生,去年稚川先生有信給我,說起了此事,因稚川先生去了羅浮山,冉盛與荊奴便隨侍陳操之,因為陳操之是稚川先生的弟子。”

庾希眉頭皺起,葛洪的名氣很大,雖然辭官不做,但還有關內侯的爵位在身,收容兩個流民又算得了什麽,便道:“即便是葛稚川收容他們的,但那個冉盛現在是陳操之的仆人,冉盛毆人致殘,陳操之能脫其責嗎?”

陳操之道:“回庾中正的話,冉盛毆打陳流並非是我授意,是我陳氏族長命令冉盛痛毆這個陳流的。”

陳流叫了起來:“你胡說,就是你指使的,如何說是四伯父!”

陳操之並不理睬陳流,對庾希、陸納說道:“我陳氏族長就在署衙外,請傳他一見。”

陸納不待庾希同意,即命胥吏去請錢唐陳氏族長來此對質。

陳鹹正了正衣冠,步入郡衙大堂,陳流一見,嚇矮了半截,怯怯地招呼了一聲:“四伯父——”

陳鹹看也不看他,冷泠道:“四伯父是你叫的嗎!”急趨幾步,向堂上眾官施禮道:“前任錢唐縣主簿陳鹹拜見諸位長官。”

陸納問褚儉:“褚丞郎,陳鹹是陳氏族長?以前是貴縣主簿?”

這事否認不了的,褚儉回答道:“是,永和年間曾任錢唐縣尉。”

陸納和顏悅色道:“陳族長請坐,煩陳族長把陳流之事向庾中正細細稟報。”

陳鹹當即將逐陳流出宗族的始末一一說了,這時也不避忌褚儉了,就撕破臉吧,把陳操之與褚文謙的怨隙也說了出來,陳流就是投到褚氏門下要誣陷陳操之——

一邊的褚儉如坐針氈,上官在此,他又不敢喝命陳鹹住口,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這些事陸納都聽陳操之說過,淡然含笑聽之,庾希卻是第一次聽說,與陳流說的完全是兩回事,又急又怒,大聲道:“陳鹹所言,又何嘗不是包庇陳操之,誰能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