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章 誰見幽人獨往來(第2/4頁)

陳鹹和長子陳尚站在青銅鼎邊看了陳操之一會,不時有人上前為陳操之磨墨抻紙,大都是婦人、女郎,借磨墨之機,或含笑或含羞細看陳操之,而陳操之只是微笑點頭,便即專心抄寫,目不斜視,風姿卓絕。

陳尚對父親陳鹹笑道:“十六弟在吳郡聲譽如此之盛,定品是篤定的事,父親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陳鹹欣慰點頭,並未立即上前與陳操之相見,一直等到傍晚陳操之抄完三卷《老子五千文》後才走過去相見,沒有注意偏殿廊柱邊一個素裙窈窕的女郎也想近前與陳操之說話,見陳鹹父子搶了先,便微笑著搖搖頭,望了陳操之一眼,帶著小婢款款離去。

陳操之見四伯父陳鹹與從兄陳尚終於趕到了,心下一松,有四伯父在,就不懼那陳流暗中搗鬼了。

陳鹹聽說陳流也到了吳郡,投在褚儉門下,被冉盛打傷後又無影無蹤了,對兒子陳尚道:“你看,我不來不行啊,陳流真是死不悔改了,竟與褚氏勾結要害操之,這是徹底自絕於陳氏列祖列宗了,還好年前沒答應他回歸陳家塢,不然這次他又有話說,而現在,他只是一個被陳氏宗族除名的無根基之人,他想怎麽攀扯都說不上理。”

一邊的冉盛道:“族長,那陳流被我打傷了,應該傷得不輕,陳流會借傷誣陷操之小郎君吧。”

陳鹹越想越怒,若陳操之此次不能定品,那對錢唐陳氏的打擊簡直是致命的,縣裏魯主簿必定要生事,有褚儉撐腰,只怕汪府君也無力幫助陳操之了,陳流這個陳氏不孝逆子是想把錢唐陳氏搞垮啊,怒道:“打得好,我若見到那個敗類,必親手痛毆之。”又道:“小盛,若有人問起你為何要打陳流,你就說是我指使,這個族中敗類還在外面敗壞我陳氏家族聲譽,打死又何妨。”

冉盛喜道:“好,下次再見到陳流,我就一拳打死他。”

陳操之責備道:“小盛,還是這麽魯莽嗎?”

冉盛忙道:“不敢了,不敢了。”

陳鹹父子以及一個仆從都在真慶道院用晚餐,戌時初,陳操之引著四伯父與從兄去徐氏學堂拜會徐藻博士,在小鏡湖畔與劉尚值、徐邈相遇,劉、徐二人正是來尋陳操之的,於是一道回徐氏學堂,陳鹹與徐藻相見,聽徐藻誇贊陳操之品行學識,陳鹹甚覺有面子,便對徐博士言道,明年他幼子陳譚年滿十五歲,想來徐氏學堂求學,徐藻自然是允了。

桃林小築自丁春秋搬出去之後,有幾間房都空著,陳鹹父子還有一仆就都住在桃林小築,陳操之向六伯父問及母親及宗之、潤兒情況,得知都安好這才寬心。

相談到夜深,陳操之請四伯父早點歇息,他帶著冉盛回真慶道院,《老子五千文》已經抄寫了二十七卷,明日是最後一天,十日之期便到了,他將回到桃林小築。

從桃林小築至真慶道院有六裏多路,正亥時分,一輪圓月高懸,小鏡湖清波如鏡,湖中月影沉璧,四岸林木蔥籠,混雜的花香隱隱,彌漫在這暮春之夜。

陳操之心中輕松,足下輕快,忽聽身後有人喚道:“子重兄——”回頭看時,卻是祝英台,後面還有兩個仆役和一個婢女跟著。

陳操之道:“英台兄還未安歇嗎,我這可是要趕回道院去歇息。”

祝英台道:“明月皎皎,難以成眠,想著徐氏學堂三大怪,繞湖竟逐排第一,便來這湖邊漫步了,子重兄陪我走一程可好?”

陳操之便放慢腳步,與祝英台並肩而行,隱隱覺得祝英台有些異樣,側頭看,才發現祝英台臉上未敷粉,想必是夜裏把粉洗凈了,月光下顯得臉部肌膚非常光潔,像越窯青瓷一般有光澤,比敷粉時好看得多,有嫵媚之姿。

陳操之只瞧了一眼,便沒再多看,心道:“這個祝英台十有八九是女子,可是這麽久了,也沒看到梁山伯在哪裏啊!”問:“英台兄,令弟呢?”

祝英台道:“方才與我對弈了一局,輸了,就不肯隨我出來走,一個人在那憋著氣擺棋。”

陳操之笑了起來:“有你這樣高才的兄長,才華橫溢如祝英亭也難免有些壓抑。”

祝英台道:“那是他努力不夠,若有子重兄這般勤礪,如何會處處不如我?——多日不見子重兄了,我兄弟二人都覺得意興闌珊,哪日還能與子重兄手談?”

陳操之道:“待定品之後吧,賢昆仲是上虞人,也屬吳郡,這次不參加定品嗎?”

祝英台道:“英亭已經有了免狀,我卻不想定品,優遊林下,我之志也。”

陳操之一笑,心道:“果然是女子,女子定什麽品啊,只不知祝英亭定的是幾品?”卻也不問。

祝英台問:“敢問子重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