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五章 禦街行

酒席雖散,但節目卻沒有完,禮部早安排好了三匹五花大馬,馬身上披紅掛綠等在瓊林苑門口,其余人等可各自散去,狀元榜眼探花三人卻還要遊街揚名。

從西城門進入,一班衙役們吹出打打簇擁左右,鑼鼓點子敲得哐哐作響,大張旗鼓的沿著禦街招搖過市。

百姓們紛紛聚攏來看,指指點點的議論著高頭大馬上的新科前三甲,評頭論足咂嘴嚼舌。

“瞧見沒?中間那個便是蘇錦,新科狀元郎呢,左邊那個是榜眼韓絳,右邊那個是探花郎王安石,瞧這三人的氣度,不愧是金榜三甲,真教人羨慕。”

“嘖嘖,狀元郎好年輕,看上去不過十六七吧,這可真是少年得志了。”

“有志不在年高,你我倒是一把年紀,又有何用?我決定了,我那孩兒便是砸鍋賣鐵也要讓他讀書應考,他日也能像這三位一樣在禦街打馬而行,便是熬幹了我的骨血我也認了。”

“說的是啊,家中能出個狀元郎,不不不,哪怕是中個舉人,也是家門榮耀之事,總比咱們天天營苟謀生為強,咱們這輩子是過去了,孩兒輩卻不能走老路,蘇狀元便是榜樣。”

“哎,咱們兩也是在過過嘴癮,科舉豈是那麽容易中的,哎,難呐。”

“話可不能這麽說,瞧那韓絳和王安石,據說這兩人都是官宦之子,還不照樣被蘇錦奪了狀元,皇上現在廣納人才不計出身,這蘇錦聽說是廬州的商賈之子,還不照樣壓住兩名官宦之後一頭;有句話怎麽說的?對了,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不定你我平民之家也能出個大人物呢,誰知道呢。”

“籲,沒水平不要亂說話,那句話是先秦造反的土匪頭子陳勝吳廣說的話,可莫要亂說,沒得被官兵聽見,抓了你我當成造反頭子了,快瞧,隊伍過去啦,咱們跟著去瞧瞧。”

“……”

眾百姓沿著禦街跟著遊街隊伍一路前進,不斷有人高聲問候三人,能跟當今金榜前三說句話,也算是沾了喜氣。

蘇錦和王安石笑容滿面的跟百姓們打招呼,兩人一路也談談說說好不風光,唯榜眼韓絳一言不發,臉色陰沉,似乎不太高興;蘇錦出於禮貌跟他聊了幾句,韓絳有一搭沒一搭的愛理不理,蘇錦知趣的不再招惹他,畢竟跟這個韓絳不熟,人家既然不給面子,自己也不至於去硬是攀交情。

韓絳的不開心是寫在臉上的,韓絳是當朝老臣韓億第三子,韓億是兩朝老臣,曾歷任侍禦史、樞密院直學士、大理寺臣、當過樞密院同知,最後累官授副宰相之職,可謂是政壇上一棵不老松;近年來由於年歲已高,今年以七十一歲高齡請求致仕榮歸,趙禎念他勞苦功高,遂準奏,授太子太傅之銜讓他致仕退休。

韓億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多年順利的仕途,更是養成了他自視清高的脾氣,同時他的脾氣也影響到他的幾個兒子,特別是韓絳,自幼受韓億寵愛,脾氣簡直就是和韓億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本來他只是蒙父蔭在在太廟任齋郎閑職,主要的原因是韓億在朝為官,不願授人以柄說任人唯親,所以不準韓絳參加科舉;而今年韓億致仕之後,家中在朝中重要職位再也無人,韓億便點名要韓絳參加科舉,並告知他,要考便考個第一,考第二都不算本事。

韓絳也沒認為自己是第二,他聰穎好學,博聞強記,本就已經在京城贏得飽學之士的名聲,此番他參加科舉,連禮部主官都認為第一非他莫屬;卻不料計劃不如變化,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從解詩到省試直到殿試,雖然一路順風順水,卻始終是千年老二。

韓億雖不說,但韓絳能從老父的眼中看出深深的失望,所以他很是自責;而這種自責逐漸轉移為對蘇錦的嫉恨,所以看著蘇錦興高采烈的摸樣,韓絳恨不得撥馬離去不參加遊街。若非怕落得個乖覺之名,韓絳絕不願在這裏受洋罪;蘇錦不知就裏還要找他搭話,自然是熱臉貼上冷屁股了。

韓絳暗暗決定,今晚回去跟老夫道歉,順便求父親去禮部賣老面子辦一件事,那便是將蘇錦的解試省試殿試的試卷抄錄一份,他要仔細的跟自己的答題相比較,到底這個蘇錦高明在了何處。

一個時辰之後,隊伍到了遊行的終點——皇宮廣場,有內侍專門在此等候,宣了蘇狀元進宮見駕,而榜眼和探花則各自自便,明日早朝上殿聽封。

王安石倒沒什麽,跟蘇錦約了日子一起去看望戚舜賓,應天書院一下子前三占據兩名,應天書院升國子監是板上釘釘了,這回去拜訪戚舜賓也算是不負其托付。而韓絳卻感覺到了待遇的不同,狀元郎皇上上杆子要見,今日大殿見一次,瓊林宴上見一次,眼下還要召見,跟個香餑餑一般,而自己就因為得了個第二,便只能拍拍屁股回家去,怎不叫人郁悶;郁悶之下,韓絳甚至都忘了謝恩,被內侍訓斥了一頓,更加憋屈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