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十四章 我是你爺爺

蘇錦眼神一瞄,看到身邊的浣娘神情落寞,不由的心中一動,腦子裏轉了轉,忽然明白浣娘為何這般的落寞無語了。

浣娘出身歌女,雖未進過這樣的勾欄中表演,但此情此景定然是勾起了她心中的不愉快的回憶,當年她和柔娘流落街頭賣唱,恐怕也經常碰到別人丟銅錢在地上,然後看著姐妹二人在地上撿錢狂笑的情形,此番再次見到,當然是喚起回憶,心中不免自卑了。

蘇錦暗罵自己粗心,難怪剛在大家都要進來的時候,浣娘磨磨蹭蹭的挨在最後邊不願意進來,此刻想起來,定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蘇錦探手過去,輕輕握住浣娘的小手,探頭過去在她耳邊道:“是我不好,你別傷心,那一切都已經過去很久了,老是記著那些苦難的日子徒增煩惱,咱們現在不是挺好麽?”

浣娘感激的看著蘇錦微微點頭,輕輕將小手抽回,看了一眼晏碧雲,卻見晏碧雲恍若未覺,嘴角含笑看著台上,這才舒了口氣,臉上浮現出笑意來。

蘇錦放了心,原來女子其實要的也並不多,像柔娘浣娘這一對解語花,其實自己只要一個眼神,一句安慰,便足以讓她們開心半天,自己付出的其實很少,但是她們兩人卻能夠因為這一丁點的付出而感到滿足,也不知是自己的幸運還是她們的不幸。

台上女子撿完銅錢福了一福進了台後,台邊那書生又大聲道:“下一位出場的小娘子乃京師名角徐冬冬姑娘,有客官願意點曲兒的便招呼在下一聲,您不用動,在下拿著曲本去您座上讓您點曲兒;徐冬冬姑娘一首曲子的潤資乃銅錢八百文……”

話音剛落,一名青衣女子抱著琵琶上了台,垂首道了個萬福靜靜站在台上。

台下先是一靜,忽然爆發一片嗡然之聲,有人興高采烈,有人卻搖頭亂罵,更有的人卻是嫌八百文的潤喉之資過於貴了,鬧騰了半天卻無人點曲兒。

那書生有些尷尬道:“諸位,徐姑娘乃我汴梁城名角,早年間跟那陳師師亦是齊名,同為桑家巷綠柳莊的頭牌,平日間請也請不到她,今日能來我中瓦舍蓮花棚獻藝乃是極為難得的,諸位難道不想聽聽她的仙音麽?”

一名衣著華貴的公子摸樣的人起身道:“八百文錢爺倒是花得起,只是這徐冬冬年老珠黃有甚看頭?”

台上女子身子一顫,頭垂的更低了。

那中年書生賠笑道:“公子爺是來聽曲兒的,卻不是來看人的,再說徐冬冬姑娘今年不過三十出頭,風采依舊,人老珠黃之說何來?”

華貴公子指著那女子道:“你這老兒恁般扯不清,三十多歲還不老,你看看她臉上的雞皮,掉下來都能稱上二兩了,你怎麽不去請個白發老嫗來上場子?本公子知道這徐冬冬生活困頓,又被那柳七賴上,賺了錢來全部換了黃湯灌進那柳七的肚子裏,爺可不當這冤大頭,有錢也不給她倒貼,若是她真的缺錢花,爺倒是可以收留她,莫如你去撮合撮合如何?”

眾人轟然大笑起來,有人叫道:“柳公子,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一會說人家人老珠黃,一會又要收留人家,你倒是活泛,心眼比那凍豆腐還多。”

柳公子瞪眼道:“你們懂什麽?爺我就是不忿那柳七,五六十歲的老東西一個,幹嘛這些人對他死心塌地?偏偏他又沒本事,吃著別人的軟飯,這些女子也死心眼,說什麽‘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這可笑死人了;既如此還出來唱什麽曲兒,‘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既有了柳七的愛護,千兩黃金都不換,幹嘛要為這區區幾百文來哀求。”

眾人目瞪口呆,均感覺此人有些奇怪,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此人家中有些背景,平日裏到處閑逛出言不遜,雖不知家中勢力如何,但從他的行為做派來看,怕是官宦衙內,可惹不起。

台上的女子身子顫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珠淚滾滾落下,眾人看得真切,卻無人敢出頭。

靜寂中,遠遠的角落裏有人清清楚楚的說道:“徐冬冬自愛柳七文采風流,幹你這廝甚事?卻來羨慕嫉妒恨,你若有柳三變之才,還怕沒有花魁傾心麽?只是你雖也姓柳,怕是腹中無半點星墨,徒作酸葡萄之語罷了。”

柳公子大怒,轉頭四顧道:“誰?是誰?”

西南角一張桌子邊慢慢站起一個青衫少年來,朝四處亂看的柳公子招手道:“是小爺,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那柳公子憤然起身道:“你是何人,膽敢羞辱本公子,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何人?”

青衫少年皺眉道:“怎麽到處都是這路貨,本來今日想好好逛逛汴梁城,卻又遇到這樣的腌臜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