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斯人獨憔悴

晏殊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熙攘的汴河橋邊,這才回身進府而來,師爺老顧迎上前來道:“老爺,應天府戚山長著人送來信件,放在書房內,老爺可去看看。”

晏殊眼睛一亮道:“哦?書院的信件?來人在何處?”

老顧道:“人在客房歇息,等著老爺回信呢。”

晏殊點頭道:“好生照顧,弄些好飲食讓他吃吃,我這便去看看是何事。”

老顧答應一聲轉身離去,晏殊負手穿過廳堂來到三進,穿過數條雕梁回廊,徑自來到書房,寬大的桌案上擱著應天府書院山長戚舜賓的來信。

晏殊拆信觀看,卻是一封邀請函,戚舜賓在信中言道,書院秋學開講,新進學子數百,想請晏公抽空書院一行,給諸位學子講一堂課,以激勵後學體恤國恩。

十年前晏殊便曾知應天府,從那時起,晏殊跟應天書院便結下不解之緣,他任應天府尹期間,曾大力推動書院的發展,給予人力財力上的極大支持,而且力邀當世名家前來講學,硬是將一個不溫不火的小書院發展到名列天下四大書院之列,而從此開創天下名師在應天書院講學的先河。

晏殊掩信陷入沉思,心頭湧起一股喜悅之意,身在廟堂之上,晏殊雖是胸襟豁達不拘俗禮之人,但最近內外交困,實是心境不佳,趁此機會去見見那些未來或可成為國家棟梁的才子,講一講為官報國之正道,實在是一件令人開心之事。

想到這裏,晏殊鋪開素箋開始寫回信,告知戚舜賓自己本月下旬當有空閑,或可前去書院一行,寫罷裝入信封封好,揮手叫人來拿去交給應天書院來的送信人帶回去。

外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有人驚呼出聲,似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晏殊招門口伺候的小廝問道:“外邊何事這般吵鬧,去看看。”

那小廝答應一聲,不到片刻便回來了,回稟道:“稟告老爺,是侄小姐回來了。”

晏殊一喜道:“雲兒回來了麽?”

那小廝道:“正是侄小姐,不過聽翠碧說,侄小姐好像病了,剛才的嘈雜聲便是進門時差點暈倒,幾個伺候的小娘子慌了手腳發出的聲響。”

晏殊赫然站起驚道:“病了?要暈倒?快引我去看看。”

那小廝忙打起簾子躬身請晏殊出了書房,兩人急匆匆趕往後院晏碧雲居處的小紅樓。

早有人通報進去,裏邊眾使女尚未來得及迎候,晏殊已經邁步跨進房內,口中一疊聲的道:“雲丫頭,雲丫頭怎麽了?”

晏碧雲本靠在床頭歇息,看見晏殊進來,忙掙紮著起身給晏殊行禮,晏殊一把按住道:“躺下躺下,不要起來。”

說著細細打量晏碧雲,但見晏碧雲面色蠟黃,雙目深陷進去,頭發也蓬松散亂,一雙黑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眉宇間籠罩著一團愁雲,跟平日裏那個端麗大方晏碧雲判若兩人。

晏殊心裏一痛,拉著晏碧雲的手道:“丫頭怎生成了這幅摸樣,這才去廬州不過月余,怎生害了這場病,到底是什麽病?看了郎中沒?”

小嫻兒在一邊道:“已經去請薛神醫了,都怪那個蘇錦。”

晏碧雲身子一震,有氣無力的低叫一聲道:“嫻兒,休得多言。”

晏殊狐疑的看著晏碧雲,半晌方道:“丫頭,到底是怎麽回事,伯父視你如親生,你倒要瞞著伯父麽?那蘇錦……是不是我的那封信……”

晏碧雲定定的看著晏殊,眼睛裏慢慢沁出淚來,猛然間撲在晏殊的肩頭哭道:“伯父,碧雲命真苦哇……”

晏殊輕聲安慰,揮手示意房中眾人退出去,撫慰良久,這才讓晏碧雲止住悲聲;晏碧雲面帶淚珠,將自己的心事細細說與晏殊聽。原來那日因晏殊和包大人的規勸,晏碧雲為了晏殊的聲譽以及蘇錦的前程考慮,痛下決心要放棄這段孽緣,但決定容易下,那種深入骨髓的相思之痛卻揮之不去,本就痛苦不堪之際,蘇錦又將前番自己所贈之物盡數歸還,還教人傳了一首指責她負心薄情的詩來給她聽,更在晏碧雲早已破碎如雪片的心中割了重重的一刀,原本還能強自支撐的晏碧雲就此病倒了。

小嫻兒等人在廬州延醫問藥,但是均不見好轉,小嫻兒等見晏碧雲日漸消瘦,漸至水米難進,知道不好了,忙張羅著將晏碧雲送回汴梁,一來希望汴梁城晏府中的親情能讓晏碧雲感到好受一些,另一方面汴梁城中名醫雲集,也便於治療病情。

晏殊聽了晏碧雲的輕輕訴說,心裏難受的要命,晏殊本就是感性之人,侄女兒所受的煎熬他如何不知,沒想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想,數月前曾風聞侄女兒跟廬州的一位蘇小官人關系很近,晏殊左思右想之下,方才修書一封給晏碧雲細陳利害,並請包拯也代為勸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