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祥:一生追求民主(第6/7頁)

邠縣以東的正寧縣,縣中設立縣黨部,負責人是從長安派去的,都是些十七八歲的青年。他們以為革命一起,人民對於國家就可以解脫所有應盡的義務,不必再負什麽責任。於是他們一到地方,就向百姓宣傳,叫不完糧、不納稅。有軍隊過境,要糧草,要車馬,他們又向百姓宣傳,反對攤派差役,反對征發軍用物資。自以為如此才是為勞苦大眾謀幸福。弄得過境軍隊吃喝無著,苦痛萬狀,於是釀成軍隊和黨部兩方面的沖突。結果,黨部青年被駐在當地二、三軍大打了一頓,驅逐出境。馮玉祥到邠縣後,因為他是西北黨部代表,兩方都來告狀,互相以反革命罪名相罵。馮玉祥以為軍隊擅自毆辱黨員,固然不好,但因為那種幼稚錯誤的宣傳,致陷軍隊於不利的現象,黨員們也難辭其咎。當時的黨員中有年長老成的,約馮玉祥前去講話。馮玉祥召開了一個規模很大的軍民大會,向民眾發問道:“軍閥禍國殃民,應該不應該打倒?”答道:“應該打倒!”“帝國主義侵略我們,壓迫我們,使我民族不能翻身,不能擡頭,應該打倒嗎?”“應該打倒!”“軍閥和帝國主義必須打倒,究竟誰去打倒呢?”答:“主要還靠軍隊。”“軍隊沒飯吃,沒衣穿,沒有糧草馬匹,可以打仗嗎?”答道:“不能。”於是馮玉祥說:“只靠軍隊,是無法完成革命工作的。必須人民與之合作協助,才可以完成,才可以成功。”這樣的問答數次,又經詳細地講解,大家才恍然大悟明白過來。那天到會的人很是踴躍,馮玉祥站在戲台上大聲講話,把嗓子都說啞了。末後馮玉祥問了一個老人,我說的這番道理,究竟對是不對,比你們以往聽的那番道理如何。那老人笑著回答:“他們說的那個痛快,糧也不出,草也不出,也就不鬧革命了!”說得大家都笑起來。當時會場空氣極是融洽,事後軍民之間的隔閡打破了,黨與軍之間的意見也化除了,一場風波才算平息。馮玉祥認為民眾對革命支持不力、配合不夠的原因是部隊宣傳不到位,建立什麽樣的政府和軍隊,為老百姓幹些什麽事,都沒有明確主張,使民眾無所適從,故而他常常親自寫些東西,編些歌詞,抓緊宣傳,彌補缺陷。馮玉祥回想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形成了明確的政治主張,寫下了一段精辟的話,由正寧縣縣長楊楚材立起一個高1.57米、寬0.63米、厚0.13米的碑。碑額為“仁人之言”,碑文曰:

我們一定要把貪官汙吏土豪劣紳掃除凈盡;我們誓為人民建設極清廉的政府;我們為人民除水患、興水利、修道路、種樹木及種種有益的事;我們要使人人均有受教育、讀書識字的機會;我們訓練軍隊的標準是為人民謀利益;我們的軍隊是人民的武力。

中華民國十六年 馮玉祥

甘肅正寧縣長楊楚材敬立

此文反映出了馮玉祥的平民本色,以及貼近人民群眾,不欺壓老百姓,反對官吏貪汙腐敗,倡導為人民謀利益,與士兵同甘苦,嚴肅軍紀,抗擊外侮,反對內戰等方面的心志。據說,以此文為內容的題字碑在河南、陜西、甘肅等地廣為流傳。這說明馮玉祥將軍不但喜歡立言,而且喜歡立“不朽之言”。現在讀此碑文,人們可以洞察作者的政品和人品。為政者也應以此為鑒,造福人民。

詩品,人品

唐詩、宋詞將詩詞的精華深挖殆盡,後人欲逾越其成就的巔峰,怕是很難。然而,馮玉祥將軍的丘八詩,獨樹一幟,既不是文人墨客那種書齋吟哦之物,也不是“五四”之後的白話詩體。馮的丘八詩雄健、豪放、正氣,讀之令人蕩氣回腸。馮之詩句均有韻腳,可以瑯瑯而誦。請看馮玉祥駐軍於湖南常德時所作的一首代告示詩:

嫖娼聚賭鴉片槍,誘人入淵墜萬丈。

凡事應該仔細想,怎可缺德去嫖娼!

女人盡皆父母養,與爾姊妹沒兩樣。

好逸惡勞去賭場,彈錢擲骰搖單雙。

明搶暗奪黑心腸,落得家破人也亡。

鴉片為害致身殘,屢禁不止死灰燃。

中華民族要振興,毒頭一律用刀砍!

為建立良好的社會秩序,馮將軍便寫出了這樣的代告示詩。馮駐徐州時,為改變城市的臟、亂、差,他要求民間成立打野狗隊、滅蠅隊,督促改造廁所,在取得一定成效後,他又禁止對樹木亂砍濫伐:

老馮駐徐州,大樹綠油油。

誰砍我的樹,我砍誰的頭!

這首代告示詩更是開宗明義,大有說到做到的一股正氣之風,發出颯颯聲響,毀林者,如若不信,就請用你的頸脖子試試老馮的刀口子如何?當地有個前清舉人陸文龍,家住城東,宅前一片樹林,是陸家祖產。陸在上海經營錢莊獲大利,回鄉擬毀林建別墅,驚動了徐州鎮守使、發表代告示詩作者馮玉祥。馮派人約請老舉人面敘,奉勸老舉人高擡貴手,珍惜綠色,功德無量,並將禁伐的代告示詩手跡奉閱。陸文龍自恃與中央政府高官有交情,根本不把馮看在眼裏,徑直去南京稱會某高官,要求得到自家樹林自家砍的權利,還要馮玉祥承擔陸家建房延誤時間的責任,收回代告示詩,向陸賠禮道歉。那高官深悉馮之個性、人品,在老友面前盡力規勸,但陸絕不順從,而堅持己見。他只得折中,給鎮守使寫了一封委婉曲折的信。那信到了馮手,而陸文龍也被抓了。馮復那高官的信,也是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