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碎葉風雲(十七)(第2/4頁)

天色已經黃昏了,血紅的夕陽照耀在猙獰的石山之上,在強勁的北風中,石山仿佛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蒼涼的天際已經漸漸露出黑夜的身影,王思雨慢慢走到城頭,他偉岸的身軀挺得筆直,透出一種堅韌果斷的軍人氣質,他望著敵軍的大營久久不語,這幾天大食軍的進攻已經明顯沒有章法了,登城車已毀壞殆盡,火油彈在昨天最後一次進攻後便再也沒有出現,今天甚至想到了用巨石堆積這種笨拙的辦法登城,可最後也是虎頭蛇尾,草草進攻一次後便收兵了,難道他們不知道,經過一夜的冰凍,石山將變得無法攀登嗎?

王思雨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明悟,進攻的疲勢顯露出敵軍主帥的浮躁和焦慮,拔汗那的局勢巨變、後勤供應斷絕,唐軍南北路援軍的到來,形勢對大食軍越來越不利,他已經意識到,敵軍進攻的力量消耗殆盡,有撤退的念頭了。

“大帥,你看這夕陽似乎紅得有些詭異啊!”侍禦史武元衡慢慢走了上來,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臉上,他臉色變得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赤紅,眼睛裏象似點燃了兩團火焰,他扶在城頭,注視血紅的夕陽,帶著一絲憂郁地說道:“這種流血似的夕陽往往是大災的先兆。”

他見王思雨沒有回答,便轉頭向他望去,只見他正專注地望著遠方的大食軍營,似乎沒有聽見自己所說,武元衡無奈地笑了笑,話題便轉到了正題上,“大帥,你認為今晚大食軍會真的全線撤退嗎?”王思雨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局勢已經明顯對大食人不利了,你以為他們還不肯撤軍?”

武元衡搖了搖頭道:“和敵軍的主帥打了兩個多月的交道,都快要摸透他的性格了,此人是那種性格倔強,不肯輕易言輸之人,沒和我們好好打一仗,他如何甘心撤退,所以我推斷他今晚必撤,只不過是誘我們去追擊,再殺個回馬槍罷了,或許他籍以一戰擊潰我們,再乘勢占領碎葉,一舉扭轉戰局。”

“武禦史不愧是兵部出來之人,果然看得透徹。”王思雨望著大食軍的重型投石機正緩緩歸營,他微微點了點頭,武元衡分析得很有道理,大食人殺回馬槍的可能性極大,這將是大食主帥最後瘋狂的一搏,但就是他這種瘋狂的念頭將葬送整個大食軍的一絲生機,王思雨沉吟一下便道:“我有一個方案,武禦史幫我參看一下,是否行得通。”

……

當天晚上,大食軍營內出現了異動,整整一夜都是人聲鼎沸、戰馬嘶鳴,到天快亮時,大食軍開始撤退了,儼如一眼望不見邊際的黑雲在向南緩慢飄移,城頭上開始出現唐軍自發的敲碗打盆聲,開始只是稀稀疏疏,到後來,趕上城頭的唐軍越來越多,驚天動地歡呼聲響徹雲霄,無數唐軍相擁而泣,大食人終於退兵,二個多月仿佛噩夢般的堅守戰結束了,唐軍也付出了八千人的慘重代價,但是他們獲得了勝利,沒有什麽比勝利更能鼓舞軍人們的士氣。

“大帥,敵軍既無心戀戰,我們不能放過這個戰機!”

……

“大帥,我軍士氣如虹,蓄勢已滿,正可和敵軍決戰。”

……

手下大將紛紛請戰,對陣兩個多月,還沒有和敵軍痛痛快快打一仗,怎可就這樣輕易放他們跑了,王思雨早胸有成竹,他擺了擺手,對眾將微微笑道:“你們放心,我昨天就已經做好了部署,大食軍絕對跑不了。”

……

葉支城北,曹漢臣四萬大軍利用一天的時間便挖出了一條長長的戰壕,長達三裏,這條戰壕位於葉支河北岸碎葉谷地的出口,距離碎葉約四十裏,扼住了唯一的西歸之路,六千弩機兵、五千陌刀軍、兩萬輕騎兵和五千槍兵組成了這支精銳的軍隊,另外還有五百輛霹靂戰車遊弋在葉支河對岸,防止敵軍渡河南逃。

這支軍隊、包括出蔥嶺擾亂吐火羅大食軍的一萬唐軍以及留守疏勒的一萬唐軍,一共六萬軍是來自關中、巴蜀、河東、隴右的府兵精銳,大多都是從前的西涼軍,他們的任務就是阻擊大食軍西逃。

曹漢臣站在一處高崗之上,凝望著遠方冰冷的碎葉谷地,他昨天晚上已經得到主帥的命令,就在今天敵人的部分軍隊很可能會出碎葉谷西歸,命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堵住大食軍的西歸之路,這將是一場決定大唐西域命運的大戰,曹漢臣的心中沉甸甸的,雖然他已被封為高昌侯,但獨立指揮一場戰役,他還是第一次,而且他的兵力也不是很多,征調而來八萬西域諸國聯軍尚在路上,趕來此地至少還要兩天時間。

“大將軍,你看紅鷹!”一名士兵指著天空大喊,曹漢臣搭手簾望去,只見灰蒙蒙的天空中有數只紅色的鷹在盤旋,紅鷹一直是張煥的西涼軍一種傳統的報信方式,通常是用來示警,它比烽火更具有隱蔽性,由專門的斥候軍訓練和控制,紅鷹的出現,意味著大隊敵軍已經相距不到十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