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酒樓偶遇(第3/4頁)

這天中午,李泌和平常一樣悠閑地在崇仁坊中散步,崇仁坊是他最喜歡的一坊,尤其是靠近皇城的西坊,這裏有國子監巨大的建築群,一片片綠樹成蔭,書肆茶館隨處可見,充滿了寧靜的人文氣息,李泌的住處也選擇了國子監附近,幾個月來,每天中午步行去東坊的‘進士酒樓’吃飯,已經成為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況且皇上也讓他有空時尋找賢士,生活在崇仁坊也算‘公私相濟’了,還可向皇上領一筆尋賢費,補貼一下房租酒錢。

和西坊的寧靜相比,崇仁坊的東坊卻十分熱鬧,這裏聚集了大量的客棧、酒樓,同時也是各州的進奏院所在地,另外,這裏也整個大唐印刷業最發達的地方,分布有一百多家大大小小的印刷工坊,印制各種佛經、書籍,同時也承攬朝廷的文書印刷,生意火爆、晝夜不停。

進士酒樓在崇仁坊的東南角,只能算一家中等酒樓,但因它的名字起得好,這就使它成為科舉期間生意最火爆的幾個酒樓之一,同時也引來了同行的競爭,從前年起,在它周圍春筍般地出現了無數拾它牙慧的酒樓,諸如‘狀元樓’、‘金榜及第酒樓’、‘探花樓’等等數十家,但還是沒有一家酒樓能和它的生意相比。

李泌背著手走進了進士樓,站在門口的夥計老遠便看到了他,雖然這老道每天點的都是最廉價的酒菜,但進士樓看重的是信譽,就憑他每天光顧小店,他就比那些花費萬金但只來一次的客人重要得多。

夥計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李道長來了,我還正想道長今天怎麽晚了。”

“我的位子還在嗎?”李泌笑呵呵地問道。

“這個……”夥計有些猶豫,今天的客人尤其多,位子十分緊張,當然不可能專為李泌留一個座位,“要不我看看,他們吃好了沒有?”

“不必麻煩,我只是隨口問問。”李泌擺了擺手笑道:“其實坐那裏都一樣。”

“多謝李道長通融,請隨我來。”夥計將李泌請到了二樓,二樓裏坐滿了年輕的士子們,喧囂熱鬧非常,到處是一張張充滿了青春和熱情的笑臉。

找了半天,李泌才在一個角落靠墻處找到一個空位,這是一張兩人用的小桌,他對面坐著一個極為年輕的士子,大約十七八歲,穿著一件半舊的白色儒袍,頭戴平巾,在他面前放著一盤包子和一壺清酒,看得出他的家境不好,盡管吃穿簡樸,但他相貌俊朗,青春朝氣顯得英氣勃勃,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拿書,正靠在墻上專心致志地讀著,見李泌在對面坐下,他放下書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李泌也友善地向他點點頭,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掌聲,只見一名年紀稍大的士子站起來向眾人笑道:“既然要我說,那我就說一兩句。”

他清了清喉嚨高聲說道:“我以為天寶年間的府兵之壞並不僅僅是土地兼並那麽簡單,各種原因造成了士兵不願服役,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士兵的地位極其低下,豪門貴族需用勞力找不到人,便讓士兵來充數,官府勞役無人可用也同樣找士兵來頂替服役,日久天長,這就使得士兵成了苦役的代名詞,原本立功而被朝廷所封的各種勛官,什麽飛騎、旅騎、雲騎等等,本來是榮譽地位的象征,可實際上卻成為一種地位低下的標志,說到某人是飛騎尉,聽者表現的是不屑,一個苦役罷了,如此,試問誰還願意從軍,從了軍的也會想法設法脫離軍籍,所以我以為大唐要軍事強盛,首先就是要提高士兵的地位,使之成為人人羨慕,投軍者自然踴躍,連我等士子也願意披掛戎裝為國戍邊。”

他的一番演講贏來一片熱烈的掌聲,李泌聽他見解獨特,倒也有些興趣,便好奇地問對面的年輕人,“此講演者何人?”

年輕人放下書回頭看了看,便笑道:“此人叫郭牧,河東汾陽人,說起來道長或許不信,此人還是宣仁三年的進士。”

“哦?”李泌更加感興趣了,“進士怎麽還來參加制科?”

“他不參加又能怎麽辦?”年輕人輕輕搖了搖頭道:“前些年門蔭盛行,每年考中的進士大部分都被吏部拒之門外,有門路的去做高官幕僚,或許能尋到進身之階,而無門路的也只能回鄉務農,郁郁一生,這個郭牧就是屬於沒有門路那種,而且極為孝順,聽說他曾準備去安西從軍,但母親病重,他便留在家裏照顧母親,母親去世後又在墓前結廬守孝三年,今年開制科,他便又重新來長安投考,也是想借新朝某個前途。”

“百善孝為先,今上最敬孝道之人,或許他能有一個不錯的結局。”李泌嘆了口氣,便默默地記住了‘郭牧’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