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寶鈔之爭(第2/4頁)

“各位愛卿,朕之所以召開這次廷議,是緣於前兩天太府寺卿張延賞的一道奏折,關於發行紙幣一事,這個奏折已經被韓相國所否,理由竟是於制度不符,但朕以為這個否定的原因是否輕率?朕不敢苟同,此事事關重大,所以朕召集這次廷議重新探討此事。”

說罷,張煥取出張延賞的奏折遞給了身旁的宦官,宦官又交還相國,請各位傳遞瀏覽,事實上,張煥在昨天便已照會過各個參會的大臣,大家心中都有數,廷議是在偏殿舉行,地方不大,眾人分兩排相向而坐,坐在右首第一位的便是韓滉,他是相制改革後的第一任執政事筆,從他的本意上說,他是極力贊成發展工商業,也是楊炎稅制改革的主要支持者,但他卻堅決反對發行紙幣,他認為這是貽害子孫的魔鬼,閘門在他手中一開,或許就會埋下大唐的滅亡之根,因此他堅決否定了張延賞的建議,但他也知道這其實是皇上的意思,所以他在奏折上只批了於制度不符,但沒想到這竟成了皇上揪住不放的把柄,他很清楚今天開廷議的目的,這恐怕就會成為君相的第一次沖突。

韓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步站了出來,他張煥深施一禮道:“陛下,否定張使君奏折的是臣,但臣絕不是輕率而為,事實上,張使君在寫這本奏折前已經問過臣為何陛下要蓄積金銀,臣告訴他,這是皇上有發行紙幣的念頭,臣也告訴他發行紙幣的種種弊端,他當場表示願與臣一起反對陛下的紙幣念頭,但臣卻沒想到僅僅隔了兩天,他就上書要求發行紙幣,如此前後判若兩人,著實讓臣疑惑不解。”

韓滉之言頓時引起了一片嘩然,他的意思很明顯,張延賞的奏折是為討好聖意而上,而發行紙幣的真正作俑者就是皇上本人,雖然這能為阻止今天廷議的通過搶得先機,但韓滉也會由此惹怒皇上,眾人不由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果然,張煥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這件事他不想出面,昨天他派宦官已經暗示過張延賞,今天將由張延賞來挑主梁力促此事,但韓滉卻看破他的企圖,一上來便釜底抽薪,打亂了他的部署。

“那韓相國就說說看,這裏面有哪些弊端?”張煥冷冷地說道。

“陛下,臣先問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如果朝廷發行紙幣,那陛下怎麽防止假紙幣的出現?”

“有膽敢造假紙幣者,將滿門抄斬,參與印制假紙幣者也連同死罪,朕會以最嚴峻的律法來威懾造假者。”

韓滉搖了搖頭又道:“嚴刑峻法或許有效,但那只能威懾對升鬥小民,如果是大食、回紇等國印制大唐的紙幣來套購瓷器、綢緞等物呢?甚至他們根本什麽都不買,陛下發行一千萬貫,他們也同樣發行兩千萬貫投到我大唐來,屆時陛下又如何應對這種局面?”

“那朕就責令將作監研制新的印制手段,讓他國無法仿制。”

“陛下,豈不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嗎?”

韓滉見張煥一意孤行,他不由長嘆了一口氣道:“臣反對印制紙幣其實並不僅僅是擔心被人仿冒,也不是擔心百姓不接受,畢竟新事物的出現和推廣都有一個適應過程,朝廷也可以用強制的手段來推行紙幣,也正如陛下所言,發明新的技術來防止假紙幣,臣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擔心將來,一旦陛下開了這個先例,那以後又如何控制它?”

原本讓張延賞來出面打擂台,結果竟被韓滉逼得赤膊上陣,丟了面子的張煥心中極為惱火,在韓滉的步步緊逼下,他幾次要發火都強忍住了,他擺了擺手,極為不耐煩地道:“朕難道不知發行紙幣的風險嗎?朕大量儲積金銀是做什麽,不就是準備用金銀儲備來做擔保嗎?如果發行紙幣不行,那飛票為何又能用起來?”

張煥的聲音一步步提高了,他最後逼視著韓滉道:“韓相國,朕登基已經一個月了,對相國們的意見朕都是充分尊重,可你既然知道發行紙幣是朕的想法,那你為什麽就不能尊重朕一次呢?”

韓滉脖子一硬,亦毫不退讓道:“臣反對印制紙鈔是為天下百姓著想,這和尊重陛下與否沒有關系,陛下或許能考慮用金銀作擔保,但千百年後陛下的子孫們若沒有金銀而濫發紙幣,以致紙幣泛濫、貽害無窮,陛下能為今天開這個先河負責任嗎?”

“你莫非是說朕發紙幣的想法是不負責任嗎?”張煥森然地盯著韓滉,眼中閃過了一道殺機。

“是!臣就是這個意思。”韓滉毫不畏懼地昂著頭,鐵骨錚錚。

紫宸殿中一片寂靜,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眾人都注視著張煥,唯恐他一拍禦案,就此殺了韓滉,張煥的眼神也急劇變化,一時難以下台,這時,禮部尚書盧杞卻陰陰地冷笑一聲道:“韓尚書,你以千百年後未知的事情來反對陛下也就罷了,但你卻不守君臣之禮,悍然以下犯上,你眼裏還有陛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