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風雨將至(上)(第2/4頁)

應該說他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裏,說道底還是一個權力分配的問題,君權、各個利益集團、地方利益與朝廷利益,當這種利益博弈失去平衡時,各種隱藏的矛盾與危機便驟然爆發了。

“父親!”身旁傳來裴明耀的聲音,打斷了裴俊的思路,他微微睜開眼問道:“他走了嗎?”

“走了,但他揚言若父親不扣留崔慶功,他就立即返回襄陽。”

“不知大局的蠢貨!”裴俊睜開眼低低地罵了一聲,從前張若鎬就曾經對他說過,王昂此人是一只守戶之犬,他整天所思所想就是如何保住他的兩畝三分地,從來不會考慮大局如何,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自己為他平息崔慶功的發難,他非但不知感激,反而變本加厲地來逼迫自己。

“你有沒有告訴他,一旦崔慶功出事,江淮局勢將立即惡化?還有我在南陽駐軍八萬,就是為了防止崔慶功進攻襄陽,他不知道嗎?”

“孩兒告訴他了,可他情緒激動,根本就聽不進去。”遲疑一下,裴明耀又小心翼翼道:“父親,孩兒有一個想法,不知父親可願意聽?”

裴俊瞥了他一眼,不悅地說道:“你不是一向自詡能獨斷大事嗎?怎麽現在又吞吞吐吐了。”

“是!孩兒在想,其實將崔慶功扣留甚至殺了也未必不可,就算他手下各自造反,也是力量分散,我們可逐一擊破,索性一舉解決這個江淮毒瘤,豈不是一勞永逸?”

“那李希烈、那李懷先呢?也是逐一擊破嗎?崔慶功手下造反,你又有多大的把握全部殲滅,你可了解他的兵力狀態,他的手下大將誰掌握了多少兵、你又了解多少?江淮若被兵災所亂,那對我大唐又意味著什麽?”

裴俊越說越有點激動了,他坐直了身子盯著裴明耀聲色俱厲道:“如果把他們殺掉就能解決問題,那我為何不殺掉張煥?不殺掉朱泚!你可知道朝中的拮據,能調動多少軍隊,裴給事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父親的嚴厲嚇得裴明耀跪倒在地,他連連磕頭,“孩兒知錯,請父親息怒,請父親保住身體!”

裴俊胸膛劇烈起伏,他搖了搖頭、失望地看著裴明耀,他並不要求兒子能和自己一樣事事考慮大局,關鍵是他沒有一種體恤百姓之心,安史之亂後大唐羸弱到了極點,好容易經過十幾年休養生息,國力開始逐漸恢復,尤其是江淮一帶是朝廷的錢糧基地,維系著整個大唐的生存,崔慶功雖然橫蠻,但他畢竟是世家出身,最多是想一方稱王,而沒有吞並大唐的野心,也沒有驅逐地方官,割據半壁江山,但他的手下大將卻是個個桀驁不遜,譙縣的周禮、許昌的田明真、舞陽的楊浩、符離的馬大維,哪個不是手握數萬軍隊,野心勃勃地欲效仿李懷先、李希烈。

一旦崔慶功出事,就將有無數朱泚湧現,那時不僅對江淮是滅頂之災,對整個大唐也將是致命的打擊。

“你去吧!我想休息了。”裴俊疲憊地揮了揮手,命兒子出去。

裴明耀不敢多說什麽,站起來悄悄地去了,裴俊閉上了眼睛,什麽也不想考慮,很快,天色漸漸地黑了,房間裏變得十分昏暗,忽然,裴俊又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了,不是來點燈的侍妾。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打擾我休息嗎?”

“父親,是我,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稟報父親。”這是長子裴明凱的聲音。

……

夜色漸漸地籠罩了長安城,離新年又近了一天,就仿佛暴風雨前格外寧靜一樣,時值新年前夕,長安的夜晚反而安靜下來,沒有了前幾日的喧囂熱鬧,尤其長安西市裏更加冷清,大部分人家的年貨皆已備齊,來逛街的行人變得少之又少,不少店鋪也索性早早打烊盤點,開始清算一年的收獲。

在西市大門處有一家酒樓叫秦嶺酒樓,從規模上看它只算得中等水平,但這個酒樓市口卻很好,每天有大量的人來人往,不少都是西市的商人,正是由於商人們對各種消息的特殊關注,使得這個秦嶺酒樓成了長安有名的消息集散之地。

客人越來越少,秦嶺酒樓也準備關門了,十幾個夥計疲憊地打掃著店內,嘴裏還嘟囔著什麽?

“每天幹得累死才給這麽點工錢,我去給人打零工還不止呢!”

……

“就是,聽說別的酒樓年底都發紅包,我們這裏連個影子都不見,真是摳門到家了。”

……

“早點做完就早點休息,有什麽好抱怨的!”掌櫃被夥計們嘟囔擾得幾次都算錯帳,他索性停下筆,不高興地訓斥眾人道:“在這裏做事至少餓不著,沒看見米價又漲了二十文嗎?”

眾夥計見掌櫃發話,也不敢再說什麽,打掃完酒樓,都各自散了,掌櫃剛要關門卻忽然發現墻角躲著一人,再細一看,卻是店裏的一個夥計,早上就沒來,自己到處尋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