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三軍南下(第3/5頁)

範延光道:“於沚先生,我老範是個粗人,不識禮數,但一片赤膽忠心,還是有的。我是相州人,相州就在這鄴都西面,咱們都是河北人,說起來與先生算小同鄉。我的老家臨漳就在漳水南岸,如今天策的前鋒越逼越近,渡過漳水,臨漳縣便首當其沖!我範延光別的什麽都能不管,但說什麽也不能坐視家鄉遭兵災!因此這次是真心求教,請先生定要指點於我!”

“將軍言重了,將軍言重了!”李沼道:“沼不是不說,只是不敢說!”

範延光道:“為什麽不敢說?”

李沼笑道:“我怕說了實話,將軍會把我的頭砍了!”

“這是什麽話,我怎麽會害先生!”範延光見李沼還是微笑不語,便指天立誓道:“我範延光當天立誓,不管先生說了什麽,我都一定不會加害,若有違誓,天打雷劈!”

李沼忙道:“無需如此,無需如此。既然將軍如此誠心,那沼便為將軍剖心置腹吧!”

範延光心道:“這些讀書人,真夠作的。”卻還是臉露喜色,兩人再次坐定。

李沼說道:“將軍到鄴不足三日,便能整頓好兵馬,這份能耐,果然不負朝廷重托。”

“那是,”範延光道:“若非老範我還有幾分能耐,陛下也不會臨危將這份重任交給我了。”

李沼道:“可是……鄴都士民,怕的也正是這個啊。”

範延光一怔,一時想不通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沼道:“將軍剛才說,老家臨漳就在漳河南岸,可有老家的人趕來,請將軍派兵去救人衛護沒?”

範延光道:“這倒沒有。”

李沼笑道:“那這就對了!”

“對了?對什麽?”範延光更是不解。

李沼笑道:“將軍的老家臨漳尚未落入天策之手,老朽的老家——深州饒陽,卻早就給天策占了。但從老家傳來的消息,卻並未聽說天策的兵馬曾禍害百姓,相反,目前天策占領的州縣,秩序都相當好,雖然未像晉北那樣施行仁政,但他們的兵馬,確實做到了秋毫無犯——這些消息,河北州縣怕是傳遍了,將軍想必不會不知。”

範延光聽得一怔,但他卻也知道李沼沒說假話,當今世上,論起軍律天策唐軍若數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高行周和折德扆沿途攻州克縣,對百姓卻是秋毫無犯,甚至行軍之時也刻意避開即將成熟的麥田,寧可迂回也不敢踐踏田畝,其自我克制如此!

相比較起來,倒是那些逃散的石晉官軍,反而就成了沿途百姓的禍害!而這等事情若被天策得知,必會派出騎兵,搜繳敗兵,將之當作盜賊進行嚴厲處置,因此運河以東、邢州以北,在範延光到達鄴都之前又有好幾個縣城不戰而降了。

李沼繼續道:“既然天策唐軍秋毫無犯,那又何來兵災之說,既然沒有兵災,將軍的老家自然就不需要派人來求救了。不過,將軍若繼續厲兵秣馬,那到時候不止鄴都,只怕臨近的州縣都要惶恐不安了。”

“為什麽?”範延光其實有些明白了,卻還是繼續詢問。

“很簡單啊,因為他們不怕城池陷落,就怕將軍出兵與天策廝殺啊。”李沼道:“到現在為止,那些主動投降的州縣,全部安然無恙,倒是那幾個抵抗的州鎮破壞甚劇,百姓也因此受苦受難。殷鑒在前,就由不得鄴都的士民不擔心了。”

範延光聽到這裏已經完全明白,忍不住拍案道:“先生這話,難道是要叫我束手就縛嗎?還是要我領軍南撤,將鄴都送給天策?”

李沼深深看了範延光一眼,一時揣不透他的心意,過了好一會,才道:“將軍不用激動,老朽的意思只是說,將軍不妨鎮之以靜,也不需要特別地加緊巡防,內部謹嚴,外示寬松,讓百姓覺得這仗未必會打起來,人心便安。”

範延光哼了一聲,不說話。

一直沒插口的張奇跡道:“於沚先生這話說得輕松!若不加緊備戰,如何向陛下交代!這邊若不加緊些讓陛下心安,回頭就不知道監軍會怎麽寫了!”

李沼哈哈笑道:“監軍怎麽寫,那隨他去!現在四方有警,大兵壓境,鄴都已經成為黃河以北最後一道屏障,將軍既然手握兵權,還怕什麽?此時此刻,應該不是將軍怕天子,而是天子怕將軍啊!”

範延光這段日子在洛陽被羈縻了這麽長一段時間,在石敬瑭積威之下便有延續性的恐懼心理,被李沼這麽一點撥,跋扈之姿態重新點燃,猛然間哈哈大笑,道:“對!對!於沚先生果然高才!是我範延光糊塗了!”

他心念既轉,行動便有所改變,當晚回去後就清理宿衛,然後第二日開始果然將原本軍令改弦更張,用了李沼的建議,內部謹嚴,外示寬松,果然不出幾日,鄴都市井便安定下來,只是人人暗中議論,不知將來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