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我希望那只是一個傳說!(第4/5頁)

那老兵號啕著也沖了進去,湘王府長史心中一片慘然:“完了!完了!湘王自盡,無論是皇上遷怒於我,還是要我承擔這大不敬之罪,我周維庸都沒有好果子吃了,與其生不如死,不如就隨湘王去了吧,至少……至少史書中還能留我一個忠烈之名。”

想到這裏,周長史把牙一咬,以袖掩面,亦向烈焰噴吞已無法近人的承運殿中沖去。

湘王禦下極得人心,一時間,竟有許多悲痛欲絕的宮婢仆從、侍衛屬吏們,俱追隨湘王而去,一個個前仆後繼地蹈入火叢,黃真和袁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眼見如此慘烈景象,已是駭得不能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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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混賬!他竟敢自盡!他竟敢自盡,陷朕於不義之地,用心何其歹毒、用心何其歹毒!”

朱允炆臉色鐵青,憤怒地咆哮著。

小林子生怕掃到了龍卷風尾,站在一旁,又習慣性地打起了哆嗦。

方孝孺面色凝重地道:“陛下,我們也沒想到,湘王居然會……陛下,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湘王之死,馬上就會傳遍天下,這事兒是瞞不住的,咱們必須得馬上想個妥善的法子善後,否則,群情洶洶,恐怕矛頭要直指陛下了。”

朱允炆一屁股坐回椅上,無措地道:“朕該怎麽辦?朕該怎麽辦?朕即位未久,連黜諸王,今又迫使湘王自焚,朕……朕何以自解於天下?”

黃子澄沉重地道:“陛下千萬不可以這麽想,如果陛下這時自覺理虧、自覺負疚於湘王,那才真的不可收拾,真的無法對天下人交待了。”

朱允炆擡起頭來,茫然看著他道:“那……那依先生之見,朕……該怎麽做?”

勝棋樓上,懷慶駙馬、朱高熾等幾人正在飲酒談笑。懷慶駙馬王寧一開始是想和燕王府拉開距離的,奈何朱高熾以自家親戚為由,卻是主動攀交,朱允炆也有心看住燕王三子,不讓他們到處惹是生非,所以便暗示王寧可以與之交往,不料一經來往,二人才學相仿,性情相投,竟然真的做了朋友。

席間還有幾位南京城裏有名的文人,此刻幾個人正圍著一人,觀他做畫。此人叫邊進,乃是天下聞名的大畫家。當初,他本荊中畫師,因湘王朱柏也擅畫,兩人相交甚篤,成為好友,受湘王舉薦,到了京師,供職於宮中,成為宮廷畫家,就此一步登天,如今已名列“禁中三絕”。

邊進正趁著酒興,正當窗繪畫莫愁湖風景,一副畫作緩制完成,莫愁風景俱收於紙上,旁觀的幾人忍不住連連稱妙。朱高熾舉杯過去,看了這副畫也是十分喜愛,便對邊進道:“高熾十分喜愛先生這副大作,不知先生可肯惠賜於高熾?”

邊進欣然笑道:“承蒙世子青睞,臣哪有不肯的道理,且容臣題款鈐印。來啊,取印來。”

邊府書童立即捧來一口檀木匣子,匣蓋兒一開,裏邊盛著四塊大印,邊取取出那方“禁中畫師邊進”的大印,蘸了蘸朱砂印泥,正要在畫作上端端正正地印下去,本在樓下遊玩的朱高煦慌慌張張地跑了上來,上樓便嚷:“不好了,不好了,湘王……湘王……十二叔,自焚了。”

“啪!”地一聲,朱高熾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地,摔得粉碎,一張臉已是蒼白如紙,樓上眾人一時皆是鴉雀無聲,過了半晌,懷慶駙馬王寧才疑聲道:“湘王……湘王自焚了?這……這是怎麽回事,你快說。”

朱高煦喘著粗氣道:“皇上明詔天下,街上都貼了榜文,我……我也是剛剛看到,這就跑回來了。那榜文上說,說……”

朱高燧跑上來道:“二哥,我記得,我來說。榜文上說:去年周庶人橚譖為不軌,詞連湘王,曰為同謀,朕以親親之故,不忍暴揚其過,只正周庶人之罪,未問其過。然湘王心懷叵測,不因朕之仁慈而悔改,齊王榑、代王桂謀逆事發,推問同犯,亦言與湘王同謀大逆。

朕仍不忍加誅,只遣禦使至荊州詰問湘王府門僭越之事,希圖湘王收斂逆行,湘王柏自知罪行暴露,恐難逃綱紀制裁,竟爾闔家自焚,甚負朕望。湘王柏自絕伏罪,闔家俱亡,湘王既死,不削其爵,因其無子嗣存留,收其封地,賜湘王柏謚號‘戾’!”

站在一旁的夏潯聽了這話,額頭青筋也是騰地一跳:“好!好一個克仁篤孝的建文帝,逼死親叔父全家,居然還要賜謚號為‘戾’,事情都讓他做絕了,真真一個畜牲!”

邊進臉色蒼白,默然半晌,慢慢收回那塊“禁中畫師”的大印,又取出一方略小些的印來,蘸了印泥,在畫作下方鄭重地按了一按,收起印匣,向呆若木雞的眾人拱拱手道:“下官身有不適,先行告辭。”說罷頭也不回,黯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