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節 取城(下)

這一夜對朱粲來說是極為漫長,因為從鐵甲兵沖營的那一刻,他就是備受煎熬,如坐針氈。

這一夜對朱粲來說,也是極為短暫,從他中箭落江那一刻,他這一生看起來也就到了盡頭。

利箭從他背心刺入,前心穿出,鮮血如泉,他怎能不死?

朱粲從馬上飛起,落入漢江那一刻,眾盜匪看的清清楚楚,馬上那將淩空躍起,遊龍在空那一刻,群盜悚然動容。朱粲在他們心中即是頭領,又是魔鬼,他食人肉,以婦孺為軍糧固然殘忍,可就是因為殘忍,才讓眾生畏懼,覺得就算魔鬼也是不過如此,魔鬼自然無人能敵,這才跟從。可就是這魔鬼一樣的人物,也是架不住天神的一擊。

空中那將矯若遊龍,射出一箭的力道已經極似張須陀,極似那個打遍大江南北,武功無敵手,陣仗無敵手的張須陀!

此人是誰?此人就是蕭布衣?此人就是那個闖蕩黃河兩岸,阻突厥,擊歷山飛,破瓦崗,震懾淮北群盜的大隋右驍衛大將軍蕭布衣?

蕭布衣自己或許都還不知道,他這兩年來所做的事情極富傳奇色彩,經南北通商百姓眾口相傳,早就傳的和神人一樣,威名已經不遜張須陀。

此戰逐朱粲倒不算什麽,可在這多人之眼中,一箭射殺朱粲實在是天神的行徑。

眾盜都是驚疑不定的時候,蕭布衣已經落在馬上,縱馬疾馳到了橋邊,再次長身飛起,落到橋邊,大喝一聲,長刀一出即收,腳一跺,木橋已經轟然倒塌!

橋上的群盜大聲慘叫,已經隨著倒塌的木橋向漢水落了去,稀裏嘩啦,咕咚撲通的掉下水,轉瞬被漢江之水淹沒,一時間呼救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河邊的群盜喊了一聲,心道我的媽呀,這如何是人?那多人在橋上,木橋都是安然無事,這人一腳跺塌了木橋,金剛再生不過如此。

眾人亡命逃奔,蕭布衣卻是不再追逐,翻身上馬,凝望滔滔漢江水,目光中復雜萬千。

木橋本是有些破舊,可也絕非他一腳就能跺塌,不過他手持鋼刀鋒利異常,又比尋常腰刀長了半尺,一刀削過去,已經削斷了木橋接榫半數。再加上他勤修易筋經良久,一腳之力大的迥乎常人,是以踏斷了木橋。

不過他出刀極快,眾人只見到他威猛的一腳,卻忽略了他的長刀,紛紛逃命途中,腦海中倒是留下蕭布衣有如天神般的印象。

蕭布衣的長刀卻是綦毋工布所制,秘密從草原運來。

鋒銳雖說不上絕世寶刀,可堪稱這時代罕見的利刃。

綦毋工布不愧為大匠,不但制作出利刃,而且考慮到騎兵的特點,鑄造出這種獨一無二的加長馬刀,馬上揮舞固然犀利,就算是馬下作戰也覺得不差。

蕭布衣本有一把寶刀,在太原城取自高君雅之手,後來被張須陀追殺的時候,寶刀折斷,這刻見到綦毋工布的鑄刀,忍不住的取了一把。

這一夜對他來說,也是慘烈非常,他和徐世績,周慕儒探測敵情回轉後,察覺到敵軍後營空虛,防禦形同虛設,徐世績很快制定下了攻打的策略,卻又等了兩天。

按照徐世績的觀點來說,朱粲想要攻克襄陽城極為困難,可他多攻一日,等到蕭布衣前去解圍,襄陽城的老百姓就會多感激蕭布衣一分,他取得襄陽城遇到的阻力就小一分。再說朱粲手下群盜久戰疲憊,他們一鼓作氣攻克的把握都大一分。

徐世績的道理極為淺顯,說的也透徹,可周慕儒並不贊同,也並不開心,但他還是聽從蕭布衣的意見,他希望蕭布衣能和以前一樣,即刻去救襄陽,可蕭布衣尊重徐世績的安排。

蕭布衣知道周慕儒的不滿,可卻也無可奈何。

他早已經知道戰場的冷酷無情,將軍既然上了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絕對沒有什麽人情可講。徐世績所為,是為他蕭布衣著想,無可厚非。

戰場上你當然也可以講人情,但是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以你手下的損失慘重為代價。

亂世之中,任何的人情都不及你手上握有實力最為重要。

蕭布衣也想早些解襄陽於倒懸,可卻不能拿手中積蓄的力量輕易做賭注。

他做事隱秘,到現在經過李靖培訓,可以運用的手下不過千余兵士,這些兵士是他亂世之中生存的根本,當然不肯輕易折損。

徐世績為蕭布衣分析了天下大勢,定下奪襄陽,取江南,進軍中原之策。蕭布衣和李靖一起時,李靖早為他分析了天下盜匪的實力。

盜匪雖動輒十數萬之多,可多是烏合之眾,很多人都是放下鋤頭拿起槍,放下鍋鏟去握刀,這樣的人除了可以增加聲勢外,真正打仗只能說是不堪一擊。蕭布衣手中雖然不過是數千之眾,可騎兵千余人,裝備精良,合在一處,那已經是很驚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