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牛刀小試走仕途(第2/19頁)

照這麽算起來,三個工程隊共計六個小組,負責一個項目,可這裏只用到兩個小組,還有四個小組呢?

另外四個小組,兩個小組負責睡覺,兩個小組負責吃飯休息。睡足了的小組起床後來吃飯,吃飽飯休息好的小組上工地來幹活,原來在工地上幹活兒的小組,下線回去吃飯睡覺。

也就是說,六個小組輪流工作、吃飯和睡覺,歇人不歇工,時刻能夠保持充沛的體力,迅速將倒黴蛋威寧伯王越的墳墓修好。

為啥不讓六個小組一起上工地?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呢?

這是因為……修一個墳墓的工地才有多大?你搞那麽多的人擠在一座小墳頭邊上,人挨人人擠人,看似熱火朝天,實際上工作效率奇低。可如果你不搞那麽多人,人數太少的話,修墓造墓又是重體力活兒,幹不了一會兒就會疲勞不堪,工作效率同樣也無法提高。

也只有王守仁這個辦法,征募的人數足夠,又不至於出現紮堆兒不幹活兒的低效率。這個辦法說起來簡單,卻是現在許多建築工地都不知道采用的——運籌學,這東西說起來簡單,真要是能夠應用到實踐中去,卻不是那麽容易。

是難是易,取決於人的智力,所謂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許多人在考場解答運籌學題的時候,縱橫睥睨,目無余子,可等到了現實生活中,這個籌從何運起,那就掂不清了。究其原因,就在於王守仁是主動地尋求解決問題的法子,而別人卻只是為了應付考試,除了答題蒙分數,從來不知道書本上的東西是拿來用的。

這就是王守仁和大多數人的區別了。

接下來的故事,就變得有戲劇性了,威寧伯王越的家人,對奉旨前來修繕墳墓的王守仁感恩戴德,搞來一大堆金銀財寶給王守仁送來:一點兒心意,不成敬意,請領導笑納……

借王守仁一個膽兒,他也不敢收這些銀子。小小的實習生,幹點兒活兒就私收賄賂,不想混了是不是?所以王守仁堅定不移地兩袖清風。然後,威寧伯的家人拿出了昔日威寧伯王越所佩的寶劍,贈送給王守仁,王守仁見劍大喜,頓時想起他的夢來——在夢中,威寧伯王越可是親口答應把劍送給他的啊,所以這柄劍,他沒理由拒絕。

收下這柄劍,表明了王守仁內心中最為艱難的選擇:他遲早、他最終、他必然要走伏波將軍馬援之路,走威寧伯王越之路,他們都是同樣類型的人,有著同一個怪毛病,一見工作就忍不住手心癢癢,哪怕被人千秋萬代地詛咒,罵為大奸臣,他們都無法抑制住內心幹活兒的沖動。

命中注定要成為一只老黃牛,替帝國拉車賣命。這活兒是必然要幹的,但心裏的委屈,終究是難以抒懷。

有沒有既能開心地幹活兒,又不至於被宵小罵到慘的人生之路呢?

到底有沒有呢?

吾不能同草木而腐朽

在工部實習期結束,吏部查看過王守仁上班打卡的考勤記錄,開會說:這個小王還可以的嘛,遲到從來沒被逮到過,早退從來也沒有被抓住過,看看哪個部門缺人手……什麽?刑部人手不足,那就讓他去刑部吧。

王守仁出任雲南清吏司主事,雖然他的工作是負責雲南地區的刑事案件,但他並不需要去雲南上任,就在北京城中,自己的辦公室裏坐著看案卷,正翻看著,刑部又有新工作分配給他:小王,那什麽,今年輪到你值班,負責管理全國所有的監獄,小心著點兒,但凡有虐囚之類的事件,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守仁提督獄事。這還沒等他弄明白這活兒怎麽幹,又有出差跑腿兒的工作輪到了他頭上:小王,你年輕,就去南直隸淮安出差吧。你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當地的官員審案子的時候,你坐一邊兒看,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要指導當地的官員糾正過來……注意別亂說話,你才吃幾斤幾兩幹飯?你在各地的表現如何,要由當地的官員呈文蓋章上報的,如果你惹了當地小官僚,跟你拼起老命來,告你一個作風不正派,你八百輩子也說不清……

後來啊,王守仁的弟子為了擡高自己的老師,在《年譜》上瞪眼撒謊說:所錄囚多所平反——說他平反了大量的冤假錯案,贏得了人民群眾的一致稱贊,老百姓們奔走相告,都說:小王是俺們百姓的貼心人……然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編這段瞎話的人,欺負讀書的孩子沒有行政管理的常識,要知道舉凡一件冤假錯案,莫不是盤根錯節,糾扯不清,最低限度,這錯案也直接牽涉到審案者個人的面子。如果說這個案子錯了,那麽對於審理案子的官員來說,輕者意味著他能力不足,重者必然有私情在內,無論是哪一種,這事都不可能跟你王守仁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