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3章 陳年舊案

待帥輝下去,吳為輕聲問道:“大人覺著有蹊蹺?”

“當然有蹊蹺了。”王賢冷冷笑道:“天下最黑的地方,就是這北鎮撫司了,跑到這裏喊冤,不是閻王桌上抓供果,找死麽?”

“是啊。”吳為深以為然道:“可她這樣搞,大人又不能不收。相信要真是有人搗亂的話,肯定會將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大人在衙門裏大糾冤假錯案,若是對門前的喊冤視而不見,就沒法再扯大旗作虎皮了……”

“看看吧,”王賢揉著睛明穴,舒緩下一夜未眠的幹澀兩眼道:“這事兒最扯淡的地方,是本官才剛在衙門裏喊出要平決冤獄,外頭就有人喊冤,這也太湊巧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想給我點顏色看看。”

吳為點點頭,道:“先收下再說,若是不好斷,就拖一拖麽。”

“嗯。”王賢點點頭,閉目養神不再說話。過了盞茶工夫,帥輝去而復返,手裏還拿著一份狀紙呈給王賢,看來人家果然是有備而來。

王賢接過來讀了一會兒,面色愈加難看,下一刻便遞給了吳為,吳為接過來看了幾眼,失聲道:“這個案子我聽說過,前年鬧得沸沸揚揚,當時刑部和錦衣衛好打了一場官司呢,最後是錦衣衛完勝收場……”

王賢點點頭,兩年前他便在京裏,雖然一心撲在幼軍的組建和訓練上,但對這麽個轟動京城的案子,還是有所耳聞的。當時好像是連皇上都驚動了,最後老百姓都說冤枉了好官,但被冤枉的人多了,他也沒心情理會。當時的他萬萬想不到,僅僅兩年以後,這個案子竟落到自己頭上來了。

這案子最初很小,且不復雜,跟北鎮撫司和刑部也不沾邊。按照那劉氏的狀紙所述,兩年前六月的一個黎明,京城東南一角青河坊的地保,急匆匆跑到江寧縣衙,向縣老爺稟報水車巷內發生了一起命案。

江寧縣是京縣,轄京城東南部。天子腳下,上峰如林,轄區內竟然出現了命案,江寧縣令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時間便率領快班捕頭趕往命案現場,果然見巷子裏伏臥著一具女屍。江寧縣令馬上命仵作上前驗屍,發現女屍年紀在四十五歲左右,頭發花白蓬亂,胸間、肋上被人刺了三刀,血流遍地、血跡已幹,呈鮮紅色。

再查看周圍,在三步以外又發現一個筐子,地上還有一行血腳印。問過地保後,地保說當時他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並沒敢靠近,所以那腳印不是他的。捕快翻開柳條編成的筐子,發現了一把鋒利的鐮刀和一條繩索……最後仵作斷定,死者應該是在半夜時分遇害。這種時候,人一般不出門,哪怕有事出門,也不會離家太遠,所以死者應該就住在附近,江寧縣令一面命人在附近尋找屍主,一面又命捕快順著足跡追蹤下去。

捕快們順著足跡轉過街角,發現一只沾滿血跡的鞋,然而後面的足跡越來越淡,直到什麽也看不到,捕快們只能無功而返。

不過兇案現場這邊又有了發現,首先屍體被翻過身後,地保一眼就認出來,她是住在巷子最裏頭的張馬氏。而江寧縣令也在筐子裏的鐮刀上,看到有‘齊大柱’三個歪歪扭扭的字,問一眾捕快。竟有人知道此人……在衙前街上賣冷飲特受歡迎的那個,就叫這個名字。

江寧知縣當即令其帶人去齊大柱家查看。眾人不敢怠慢,馬上穿過幾條巷子,來到了將近二裏地外的齊大柱家,見門是從裏面閂上的,捕快將門敲得山響,裏頭卻沒人應聲。捕快便踹門而入,只見一個老婦手裏拿著一只沾滿血跡的男鞋,正一臉倉皇地往雞窩走去。

幾個捕快兇猛的沖上去,一把奪過那老婦手中的血鞋,看了一眼,正好和在案發現場附近撿到的那只是一雙,捕頭冷笑起來道:“你這老東西,竟敢銷毀證物!”

“不……不……”老婦人忙要分辯,卻愈發急得說不出話來,這時候沖進屋裏的捕快,沒有發現齊大柱人,卻看到木盆裏泡著一身衣裳,水被染成了紅色,裏頭顯然是血衣無疑!捕快趕忙將衣服從盆裏撈出來的,一把揪住那老婦人道:“快說,你兒子去哪了!”

“他,他一早就出去了……”老婦人張皇道。

“逃了?”捕快們登時怒道:“那你跟我走一趟吧!”便不容分說,‘嘩啦’一聲抖開鎖鏈,套在老婦人脖子上,連拉帶拽將她拖出院去。可憐老婦人一個枯瘦老人,怎禁得起如此折騰,當即昏厥過去。捕快們見她暈厥過去,便將老婦人丟到馬背上,揚長而去……

當時的江寧知縣叫楊新安,是個才三十多歲的兩榜進士,剛從翰林院放了京城的六品知縣……京城的官員級別要高於地方,地方知縣都是七品,京縣知縣卻是六品。地方知府都是四品,應天府尹卻是三品。不僅級別高,而且近水樓台先得月,只要表現優秀,成為天子重臣的可能性極大。是以楊知縣鉚足了勁兒想把這個案子辦好,他驗看了殺人的物證——竹筐、鐮刀、繩索,以及從齊大柱家中搜出的血衣、血鞋,已經基本認定齊大柱便是殺人兇手。唯一的問題是人犯在逃,沒了兇手就沒法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