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9章 怨念

“呂美人麽?”王賢緩緩問道:“她和呂婕妤有什麽關系?”

“都姓呂而已,”金英澤道:“永樂六年那次進獻後,下國又向大明進獻了一次秀女,其中有個商人之女呂氏被選入宮,封為美人。聽說這呂美人因為與呂婕妤同姓,欲相結好,但呂婕妤嫌她身份低微,並不樂意,呂美人因而懷恨在心,常對呂婕妤有怨懟之言,”說著憤然道:“這種人的話怎麽能信呢?”

“你的意思是,呂美人誣告?有證據麽?”王賢問道。

“有證據還用到這一步麽?”金英澤頹然道:“僅靠這些傳聞有什麽用?這時候,我們又發現,自己被錦衣衛的人盯上了。我勸表哥算了,他說錦衣衛既然盯上我們,就斷無放過我們的可能,現在不動手,是因為我們有使團的身份作掩護,又是在京城。一旦離京,就是錦衣衛動手之日。”

“有這個可能。”王賢想一想,點點頭道。

“我當時就嚇壞了,問那該怎麽辦。我表哥說,只能放手一搏了。”金英澤道:“後來我們便找到崔成澤,幫他設計燈山。那崔成澤正發愁,該如何在燈會上脫穎而出,我堂兄是丹青聖手,自然一拍即合。他設計的燈山內部,在竹筒中藏著火硝之類,他說是燃放煙花之用,演示過一次後,我們也都沒生疑。”

“到了那天晚上,他突然說錦衣衛過來了,然後便點著了燈山,燈山當時就炸開了,一下點燃了全場。”雖然已經過去兩天,但想起當時的一幕,金英澤仍是面色發白道:“我當時嚇壞了,不過我表哥拉著我的手,先一步逃入人群,然後被裹挾著離開了禦前街,躲在秦淮河上一艘商船中。那船主的名字我就不說了,他完全是不知情的,本來說好了,天亮要送我們出城,那商船艙底有夾層,完全可以躲過搜查。誰知火災死人太多,京城九門盡閉,只能先躲在船上。”

“本來船上有吃有喝,我們躲上十天半個月,總能等到城門開門的時候。誰知今天下午,那商人拿了張布告來,一言不發地遞給我們。我倆一看,朝廷已經遷怒在京的朝鮮人,要將其一網打盡。我勸我表哥,我們已經成了喪家之犬,連朝鮮也回不去了,又何必再牽連別人?我表哥在從火場逃出來後,已經是萬念俱灰,想也沒想便答應和我投案了。”說到這,他苦澀地看看王賢道:“我雖然不是有心作惡,但害死上千天朝子民,實在罪不容誅。但求大人信守承諾,放過我在朝鮮的家人。”

“我盡力吧。”王賢憐憫地看看這金公子,其實並沒有什麽十惡不赦,反倒一片好心。但軟耳朵根釀成這場慘劇,總要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將金英澤帶下去,侍衛又帶上第二個人呂成建。這呂成建應該不比金英澤大多少,然而胡子拉碴,一臉落魄,不像金英澤的表哥,倒像是他表叔。

侍衛讓呂成建跪下,呂成建死挺著不跪,被侍衛踹倒在地又死死按住,他卻依然硬挺著脖子,圓瞪著血紅的雙眼,對王賢怒目而視。

看他這樣子,王賢也火了,那股氣頓時冒出來:“你這罪惡滿盈的狂徒,難道沒有一絲愧疚麽!”

“你家皇帝將我妹妹炮烙致死,又逼著李芳遠殺了我父親母親,難道沒有一絲愧疚麽?!”呂建成恨聲道。

“無論你有什麽理由,與無辜百姓何幹?你一把火害死了上千百姓,有多少家庭破碎,有多少老人失養,有多少父母失孤?”王賢深惡痛絕,重重一拍桌案道:“仇恨就可以讓你變成畜生麽?!”平心而論,王賢不是好人,甚至殺人不眨眼,比如那假冒的朱美圭,他連身份都沒弄清楚,一遭到威脅,便說殺就殺,絕不含糊!但他信奉的是冤有頭、債有主,最不齒的便是濫殺無辜。甚至在各方面都符合他心中一代雄主標準的永樂大帝,就是因為這點,在他心裏被化為暴君之流。更遑論這個跑到京城來制造慘案的呂建成了。

“這是個意外……”呂建成聞言卻低沉道。

“你要說,自己本來是想放煙花麽?”王賢哂笑一聲:“把給你作煙花的高手請出來,我就相信你。”

“我不是要放煙花,哪有能寫出字的煙花?”呂建成咬牙道:“我本來是要刺殺朱棣的!”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好一會兒,王賢才問道:“你要如何刺殺?”

“燈山的位置正沖著午門,我在燈山的架子上,安置了十幾跟瞄準五鳳樓的沖天炮。”呂建成很是遺憾道。

“沖天炮?”王賢沒聽過這玩意兒。

“這是我們朝鮮的秘密武器,為了保密起見,平時並不生產,圖紙只有大匠才知道,我家沒失勢前,我就是負責這個的大匠。”呂建成恨聲道:“制作方法本來應該保密的,但那李芳遠也是個畜生,我憑什麽替他保密,便告訴你又何妨?”李芳遠就是朝鮮國王,所以現在朝鮮也被稱為李氏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