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爾:我又窮又醜怎麽了?我還慘嘞!

在信息相對閉塞的年代,找人並不容易。

盡管上輩子的阿爾和本福爾曼是一對交情很好的病友,彼此熟悉,還經常湊一起聊天(懺悔)。可像是一些具體的,諸如“十多年前你住哪”這樣的小細節,顯然是不可能在聊天中詳詳細細提到的。更何況,那會兒隨口聊天的時候,又不知道有朝一日居然會有重生這麽不科學的事發生。

所以,阿爾只能根據當年閑聊時帶出來的一些細微信息,如“我那會兒特別愛吃某某店賣的小餅幹”,“我家附近有一家西裝定制店,別看門面小,但店裏裁縫手藝特別好”這樣的話,耐著性子琢磨半天,圈出一個大概的區域。

這樣一來,總算不用大海撈針。

而且,等確定了大概範圍,一個相對比較知名的高利貸商人自然也就會好找得多了。

但考慮到來回的路程問題,阿爾也沒著急地立刻出發。

他先跑去街角的一間面包房了。

俗話說窮人家孩子早當家,這話一點兒都不假。

別的孩子只知道吃吃玩玩的時候,阿爾已經在這條街上跑來跑去地幫人幹雜活了。所以,面包房的店員是認識他的,這會兒見他在店門口徘徊,就沒忍住問了一句:“阿爾,你在這兒做什麽?”

這個店員是意大利移民,說話的口音,總帶著西西裏島方言那種嘰哩呼嚕的味道。

阿爾立刻精明地用同樣的方言巧妙套近乎,又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捂著小肚子:“我想要點兒吃的,一個面包,半個……最便宜的,剩的也行。”

雖然在異國他鄉聽到鄉音讓人覺得親切……

但店員還是有點兒遲疑:“可你,你又沒錢!”

若是正常的十三歲孩子這時候大概就無計可施地退卻了。

但上輩子全家死光,一直孤身一人,在社會上艱難求存、摸爬滾打的阿爾卻從不知‘放棄‘這個單詞怎麽寫,而且他的臉皮也早磨練得足夠厚了。

於是,他就擺出一副虛弱的樣子,並且,毫不避諱地談論起了在工作中活活累死的父親;大著肚子,卻只會日夜以淚洗面的母親,還有年幼不懂事的弟弟妹妹太小,以及家裏揭不開鍋的窘境,最慘的當然是自己了,一天一夜沒吃什麽像樣的東西,如果再沒人發發慈悲,他可能就要像安徒生童話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橫屍街頭了。

這時候信息不發達,人們還沒接受過網絡時代那種‘你比我慘,我比你更慘’的瘋狂賣慘沖擊。

所以,就格外容易被觸動。

更何況,阿爾如今口齒伶俐,講起家中慘況時,遣詞用句特別有技巧,又誇張又煽情,十分地引人淚下。但他又聰明地把握了一個度,沒有一味賣慘,讓人厭煩,更沒有像一般窮人那麽過分乞憐,或者道德綁架,一副‘你不幫我就是不善良’的樣子,反而帶著一種成年人才有的無奈。尤其是等說到最後,竟然只字不提要面包的事,反而難過地提了提父親當年養家的不容易,最後小大人一樣很體諒的樣子,還輕輕嘆氣:“大家活著都不容易。”

這麽個小人精,明明一開始是裝可憐要面包的,但說著說著卻又體諒起了別人,擺出“我知道你不容易,哪怕不給我面包,我也不怪你”的理解態度,鬧得人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店員心軟了。

他想,“這孩子要的也只是半個剩面包,白給了都不值什麽”,便偷偷看了看左右,確認老板不在後,就悄悄把一塊已經剩了幾天,其實已經賣不出去的硬面包塞給了這孩子,同時揮手驅趕地說:“快走!快走!”

阿爾立刻小聲地道了謝,非常知趣地拿了面包就跑。

等跑得遠了,他就站在路邊,直接狼吞虎咽地吃光了面包,因為沒水,一度噎得直翻白眼,但癟癟的肚子填滿了,便總算有了一種成功活下來的慶幸感覺。

與此同時,那種由於饑餓而出現的頭暈、虛弱和無力症狀也漸漸消失,力量也不甘不願地重新回到這具脆弱的小身體中,他舔著手指上的面包渣,再拍拍小肚子,心滿意足地想:“好啦,我現在可以出發走遠路,不用擔心半路餓死了。”

於是,高利貸商人本福爾曼先生就一臉驚奇地接待到了這位……

他有生以來所遇到的最年幼、也是最窮、最醜的客戶。

其實,阿爾上輩子不知道是怎麽開了掛,隨著年紀的增長,居然越長越好看起來。

要知道他後來混跡的圈子裏有著數不清的俊男美女,可哪怕是在最星光璀璨的場合,他即使低調地站角落裏也從不讓人忽視。

不過,他自己大概沒感覺。

主要是因為他小時候太醜,還醜得極有特色,導致後來奇跡般長好看了,都有一種不怎麽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