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福爾曼先生:嚶嚶嚶,上帝原諒我啊!

為什麽親媽寧可帶著一家子吃耗子藥自殺,也不相信大兒子能賺錢養家?

對於重生前的阿爾來說,這真是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可如今……

這位年僅十三歲、面黃肌瘦,頭大身子小、面色蒼白無血色,只有一對綠眼珠子還算明亮有神的早產兒往鏡子跟前那麽一站,默默和鏡中無比陌生的自己對視了一會兒後,他突然就恍然大悟,繼而自言自語:“我這會兒怎麽看著就那麽像個短命鬼呢?”

多年疑惑,一朝得解。

顯然在西爾維夫人看來,大兒子就不是個長命的,哪怕他現在看著沒事,可早晚也會和他親爹西爾維先生一樣撒手歸天,所以,與其寄希望於大兒子能養家糊口,讓日子越過越好(在她看來,這根本不可能發生),還不如暢想下死後世界一家團圓是多麽得美妙。

這個邏輯可以說是非常迷惑了。

但重生回來的阿爾卻隱隱有些理解。

西爾維夫人其實是一個已經被生活打垮的女人。

坎坷的命運將她折磨得一敗塗地,根本沒了再戰和抗爭的勇氣。

她沒上過學,大字也不認識幾個,不會什麽生存技能,普普通通的家庭婦女,見識有限。

丈夫還活著時,她整天琢磨怎麽省吃儉用、料理家務、多多生養孩子,壯大家族;等到丈夫去世了,她就迷茫無措、無依無靠,完全找不到生活的方向。

對這麽一個無知愚昧的人,你和她展望未來,談計劃,談希望,談夢想……根本沒用!

她聽不懂,也不會想聽,只覺得統統都是不切實際的胡話,說那麽多還是不如死了幹凈。

要想讓她改念頭太難了。

必須把貨真價實的玩意兒放在她的面前,讓她親眼看到,親手摸到,親自感受到,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活著就是比死了強’才行。

至於說什麽才算是貨真價實的玩意兒?

那必然是真金白銀!

阿爾把這些統統都想了個明白,決定先出門搞一筆錢。

此時西爾維夫人還不會帶著孩子一起尋死,雖然她內心深處可能已經浮現出‘死了比活著輕松’這樣模糊的錯誤念頭,但距離真正的山窮水盡畢竟還有一段時間,所以,暫時還不用擔心慘劇重演。

於是,他忍著饑餓和身體上的虛弱不適,默默地走出了家門。

西爾維夫人帶著孩子們繼續在家哭天喊地,也許她看到了大兒子出門,也許沒看到,反正她不想管。在這個近乎絕望的時間段,她固執地把自己關在一個只有自己能進的小空間裏,自顧自地悲傷著,根本不想理睬周圍的一切。

阿爾將母親的哭喊拋在身後,目的性明確地順著街道往前走。

因為是貧民區,周圍的建築物都破破爛爛的,街道上也不怎麽幹凈,偶爾還有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衣不蔽體,在垃圾堆中埋頭翻撿,表情麻木。

看著這些人,再想想即將來臨的寒冬。

阿爾盡管不贊同,卻隱隱有些理解自己的親媽了,交不起取暖費,沒有厚衣服保暖,家裏斷糧,房東還催租……於是,比起凍餓至死,還不如選擇幹脆利落地服毒。

聽起來可笑。

但這可能是西爾維夫人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選擇權,選擇痛苦的生,還是痛快的死。

阿爾至今想來還是傷心,可內心深處也沒什麽怨恨。

因為重生前,如今只當是上輩子吧,上輩子只有十三歲的他確實沒什麽能力。

甚至……想想吧!

如果西爾維夫人不帶著他的弟弟妹妹一起吃耗子藥,那接下來的日子,不妨猜一猜像西爾維先生那樣拼命幹活,最後累死的下一個人會是誰?

阿爾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為自己居然會升起這樣卑劣的念頭而感到羞愧。

為此,他頻繁地跑去教堂懺悔。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數。

正是那段頻繁跑教堂的經歷,才讓他現在不至於對賺錢這件事毫無頭緒。

在教堂裏,他認識了一位同病相憐,也經常跑去教堂懺悔的忘年交——本福爾曼先生。

也就是他正要去找的人。

本福爾曼是一名放高利貸的商人。

但有趣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放高利貸。

這個人早年也是貧困出身,完全是走狗屎運才賺到了一筆錢。

然後,他有錢了,借錢的人自然也就登門了。

最開始是一個小商販想要借筆本錢,去做一些倒買倒賣的生意,只借五百元,但承諾一年後連本帶利還八百。

這事乍聽沒什麽,只是多了三百。

但實際仔細算一算,利率=利息÷本金÷時間×100%,也就是說一年的年利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然而,本福爾曼沒上過學,對算什麽利率、利息一類的玩意兒自然一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