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為控局勢薦良才,不惜觸怒劉備(第2/7頁)

諸葛亮無奈地嘆息:“這事急不得,理財非一二日可成,你先設法穩住士兵,我會想辦法的,第二件是什麽?”

“第二件,主公自進益州,大肆封賞功臣,前次賜金銀錢帛,這次又賜田土宅院,財力本就匱乏,而今卻再行磬盡。且功臣雖得賞恩,然故舊卻生仇怨,益州舊耆都心懷不滿。雲前日向主公進言勸諫,主公似有心動,然今日仍遣人去丈城外桑田,欲置宅院賞人,我們剛得益州,立足未穩,本當謹小慎微,恭行儉素,以收服民心,如今卻奢靡無度,豈非傷了益州百姓的心!”

諸葛亮慨然道:“子龍能有這番見地,果然是明識之將!”他輕垂下羽扇,微澀地說,“說起來,這裏藏著主公的一段心思,他數年困窘,無財力資斧可贈僚屬,一直心有愧疚,一朝手握藏帑,便要補償心願!”

趙雲嘆道:“雲也知主公仁厚,然基業創建艱難,賞罰不可無度,如此濫賞,甚毀法度,以後若再行賞功,卻又拿什麽做圭臬!雲思量著,想將主公贈給雲的賞賜盡數獻出,一為諸將做一表率,二也可充任軍需,雖是杯水車薪,權也解一二燃眉之急!”

諸葛亮不由得喟嘆:“子龍深明大義,若上下臣僚都能似子龍般一心奉公,又何必有此疑難!”他話鋒一轉,“然,請子龍聽亮一句,切不可獻出賞賜!”

“為何?”

諸葛亮緩緩道:“子龍熟讀典籍,當知道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魯國定有一法,凡魯人被賣為他國奴隸,國人若能贖之歸國,可取金於國庫。子貢一次贖買奴隸於諸侯,卻不肯受國庫賞金,孔子卻對他的做法並不贊賞,稱道,‘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

趙雲一怔,卻並不著急追問,心裏慢慢地細思著這個熟悉的故事,低聲道:“軍師是說……”

諸葛亮輕揮羽扇,緩緩道:“子龍獻賞,留其賞者無損於行,不留其賞者則損賞者也!”

趙雲透徹明白:“謝謝軍師,我明白了!”

諸葛亮道:“子龍之心,亮深為感佩,若子龍當真想為主公盡忠,這賞賜請暫留住,日後或者可有大用途!”

趙雲本想問有什麽大用途,但他是沉凝內斂的人,不喜歡刨根問底,既然諸葛亮意有所指,想是時機未到,且靜待候之。

“子龍,第三件呢?”諸葛亮問。

“第三件,或者是趙雲僭職擅問,如今市坊間在傳一句話,‘西方土,東來客。據田土,侵房舍。得過春,還望冬。貪心犬,不善終!’雲聽見這話心中很是忐忑,又聽說荊州新貴專權擅殺,致使民怨沸騰,更為惶恐。”趙雲說得很謹慎。

諸葛亮知道,趙雲說的荊州新貴正是法正,他也不想隱瞞了,直接說道:“子龍所陳,亮也知曉。昨日司法府門百姓聚眾鬧事,皆因法孝直逼死僚屬,眷屬申訴有司,有司執法不公,再逼死一命,才激起了民怨!”

趙雲見諸葛亮如此坦白,他也直言道:“法孝直睚眥必報,雖有良才,然到底幹礙法典。軍師何不上啟主公,抑其威福!”

諸葛亮悵然一嘆:“換作旁人,亮定當進言主公,然法孝直不可抑!”

“這卻是為何?”趙雲迷惘地搖頭。

“有三不可!”諸葛亮道,“法孝直雖睚眥必報,氣量不廣,然其威勢能遏制益州舊耆,此為一;法孝直才幹卓絕,能輔主公成業,此為二;主公與法孝直,明為君臣,實為朋友,主公離不開法孝直,此為三。”

趙雲錯愕地聽著諸葛亮列出的第三點,他忍不住疑問道:“主公離不開法孝直?”

諸葛亮幽幽地嘆息:“君主者,處高位而居眾上,手掌大權,俯視群雄,卻孤孤單單,不能效尋常人之樂。若能得一知心知腑的臣子,公可襄贊大業,私可成至交之情,一舉而兩得,一人而雙用,此等之人,是為君主心膂,怎能廢之?”

趙雲明白了,他正待要說話,背後忽有人喊了一聲:“先生!”來的是修遠,他在門口撣著滿身的雨水,因見趙雲在,忙行了一禮。

諸葛亮點著頭,因見他神色有異,問道:“怎麽了?”

修遠唉了一聲:“我本來想去集市買條魚,晚來給先生燉魚湯呢。可就去逛了一趟,把我給唬回來了,先生你猜多少錢一條魚?”

“多少?”

修遠忍不住叫了起來:“一千錢!”

不止諸葛亮,趙雲也嚇了一跳:“這麽貴!”

“這還算便宜的,現在一石谷市值炒到萬錢,還沒處買,到處都在搶貨,滿街盡是強賊!”修遠連聲嘆息,“是誰說成都乃天府之國,民生富庶,這就是個花架子!”

趙雲聽得心裏焦慮不堪,求救式地看住諸葛亮。諸葛亮卻不言聲,眉目鎖得很緊,手上緊緊扣住白羽扇,似乎在盤桓某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