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舊勢力暗潮洶湧,開庫分財險釀兵亂(第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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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左將軍府時,張飛卻正等在堂中,劉備因問道:“有事麽?”

張飛急吼吼地說:“大哥,你前日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劉備早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我說了甚話?”

張飛莫可奈何:“你說成都攻克後,府庫百物,任由軍士分之!各營將官這段日子都來問我,我因沒得你的將令,也不敢給他們準話。”

劉備想起來了,初抵成都的當日,他曾當著三軍將士的面許下承諾,若克定成都,則大開成都府庫,任由三軍分財。當時他說這話,一是為了鼓舞士氣,二是為了威嚇劉璋,三則因為長期困窘,深覺得對不起不離不棄地跟隨自己的將士,如今能得富庶天府,自然要富貴共享,豪奢共樂。但一朝兵不血刃奪得成都,諸事繁忙,卻把這個承諾忘記了。

“這個事,”劉備現在猶豫了,“容我想想。”

“大哥!”張飛催促道,“這有什麽可猶豫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是當眾許的諾,哪裏能不兌現?再有,養兵靠什麽,靠的就是錢,不然誰替你攻城略地?你再這麽拖拉下去,只怕寒了三軍將士的心!”

劉備隱隱覺得分庫財的事很大,到底容不得輕率:“還是容我想想吧。”

張飛嘀咕道:“罷了,昨日霍仲邈從葭萌關來成都,瘦得一把骨頭,見著你就哭。你還說什麽若沒有他堅守葭萌關,為我後方之穩,何能有前方之勝,一定要大賞功臣!就憑你口袋裏那幾個子兒,夠封幾個人,不開成都府庫,別說是允諾軍士分財,功臣賞祿也尋不著!”

這倒是實話,劉備在財力上一向捉襟見肘,和財大氣粗的曹操和孫權比起來,他簡直是自耕自織的小農。跟隨他多年的臣僚們,不僅俸祿微薄,平時也討不著什麽豐厚賞賜,還遭著顛沛流離的苦楚,說來劉玄德當真對不起他們。如今好不容易手裏攢了錢,若不分給大家夥,顯得他太寡恩薄情。

他問道:“成都有幾處府庫?”

張飛道:“東南四北城皆有,總共四處!”

劉備沉默半晌:“好吧,明日大開南北城府庫,分營而取,不可因爭財而生齟齬,不然,軍法處置!”

張飛聽得他只開兩庫:“不都打開?”

劉備瞪眼:“都打開?搶光了,分文不剩,國庫空虛,你張翼德去掙錢養兵養民!”

張飛明白了,他搔著頭一笑:“知道了,我俟後便去知會各營將官。”

“別出事!”劉備叮嚀了一句。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麽?”張飛樂顛顛地說,他行了一禮,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劉備卻興奮不起來,想到益州雖已持掌,但舊臣不服,別說是心裏的恭敬,便是面從也很少,得了土地,卻得不了人心,這讓他很是沮喪。如此比較,荊州真是人間天堂,他劉備在荊州有人脈有根基,一朝治荊州牧,多少荊襄名士蜂擁而來,他只需量才任官,哪似現在,作對的人是牦牛的毛,做事的人是鳳毛麟角。他本想去尋諸葛亮傾訴煩惱,忽又想起諸葛亮去案行鄉裏了,只好悶坐在屋裏,左思右想,到底以為諸葛亮不在,心裏不踏實不舒坦,對親隨吩咐道:

“軍師回來了,讓他立刻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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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左將軍府的門打開了,司閽推門的時候,目光陡地停在一張好看的臉上,眉目俊逸,一縷若斷若續的陽光抹著他的額頭。

諸葛亮快步繞過門後的罘罳,向西苑迤邐而去,他走路從來又快又穩,修遠腳步不離地跟在後面,卻不是被石頭絆住,就是陷入一個坑裏。左將軍府原為劉璋部屬舊宅,新主人搬來後,宅子裏許多地方都在翻新,道路兩邊東一拉西一溜堆著磚塊和木料,新刷墻壁的濃重漆味在空氣裏彌漫,嗆得人口鼻流淚。

剛走到西苑,便見不大的庭院裏累著十來個紅漆大箱子。諸葛果和阿鬥一會兒跳上去蹦達,一會兒跳下來打轉,黃月英左拉右抱,兩個孩子卻似獼猴似的頻頻穿過她的手臂,諸葛喬也幫著手忙腳亂地照應,卻到底鬧不過孩子。

“爹爹!”諸葛果歡呼著撲入了諸葛亮懷裏。

諸葛亮用力抱起她:“想爹爹沒有?”

“想!”諸葛果親了親父親的臉,“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爹爹怎麽敢不要果兒!”諸葛亮也親了親女兒的臉蛋,回頭看見阿鬥呆呆地站在一邊,啃著手指睜大了一雙癡迷的眼睛,很費力地發出了膽怯的聲音:“先,先生……”

諸葛亮放下諸葛果,笑著摸了摸阿鬥的腦袋,阿鬥抓住了他的手,先生的手溫涼濕潤,仿佛濡了墨水的毛筆,柔軟得想要靠著這只手睡一覺。

諸葛喬給他行了一禮,他微笑道:“喬兒如今可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