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劉玄德渡江娶新婦,諸葛亮籌劃脫身策(第4/6頁)

“好大雪!”關羽呵了一口白氣,“路不好走,抄近路吧。”

諸葛亮搓著手:“但聽雲長所言。”

兩人拐了個彎,從兩條幽深巷子穿出去,雪花在身前身後簌簌落下,像無處不在的感傷宣泄。

關羽望了望低沉昏暗的天空,郁郁地說:“過兩日是元旦,大哥或許來不及回來和大家過年。唉,這許多年來,每年元旦都和大哥一起過,今年缺了大哥,心裏空落落的。”

諸葛亮慰藉道:“主公一定會回來,此次縱有危難,也當化險為夷。”

關羽低低一笑,甩了甩鬥笠上厚重的雪粒:“軍師,若是元旦無事,和我一起去翼德家吧,大家一處熱鬧。可別和張老三客氣,他欠了我多少頓酒了,你還別說,老三媳婦做得一手好菜,這莽漢卻是好福氣!”

諸葛亮知道張飛的妻子是曹操族弟夏侯淵的妹妹,一方是仇人之女,一方是仇人之將,這段姻緣成得極怪異,但他並不反對,樂意地說:“好,我求之不得!”

關羽正要說話,卻見前邊路口不斷有人退出來,還有馬車掉頭,因路太滑,車馬轉彎很難。車夫拉著韁繩,使出吃奶的勁,方才將原地打旋的馬扯向後,卻是人力竭,馬也勞苦。

有人一路罵一路滑地退出來,回頭啐了一口:“憑什麽堵著路!”

關羽看得奇怪,他在馬上向一個行人喊話:“父老,前邊走不動麽?”

那人捂著口鼻,擋著噼啪亂飛的風雪,嗡嗡地說:“可別提了,有人把路堵了,這一日了,不放一人過去。”

“是誰堵路?”關羽一聽就來了火氣。

“還有誰,公子劉封唄,人家什麽人,堂堂荊州牧公子,說堵路便堵路!”

關羽驚愕,劉封是劉備的養子,豪勇能戰,屢立戰功,雖非親生,卻最得劉備喜愛。他仗著劉備的寵任,一向在荊州僚屬前橫行無忌,素日連諸葛亮也要讓他三分。

“公子為何堵路?”

“聽說是為和那幫達官貴人賞雪景,府中擺不下,偏要挪至當街。剛剛有兒子送重病的父親尋醫,死活不肯通融,人命關天視若兒戲!”說話的人越說越氣,用力吐了一口唾沫。

關羽氣得一抓韁繩,罵道:“孺子!”他猛一拍馬,也不顧道路積雪難行,攜著一身怒火殺往前方。

諸葛亮眼見要出大事,慌忙催馬跟上,奈何坐騎比不得關羽的追風赤兔,馬蹄在雪地裏行得極滯澀,幾度左右顛躓,險些把他跌下馬背。

關羽已沖得老遠,前方果然圍起了褐色步障,搖曳的火光映在幔帳上,仿佛開在水面的睡蓮。離步障十步外,立著一排持刀的親兵,青松般頂著風雪。

領頭的親兵見有人騎馬馳來,因風雪迷眼,也沒看清來人,走上前將腰刀一伸,喝道:“站住!”

關羽大怒:“鳥!”他俯下身,單手一招空手入白刃,竟將那親兵的腰刀生生奪下,刀把子直撞過去,將那親兵擲出去一丈遠。

眾親兵見頭領被打,抽著刀逼近,關羽怒不可遏,將奪來的腰刀一拋,刀鞘倏地飛了出去,那刀像剝了皮的巨蟒,噴著淩厲的光刺向天空,赤兔馬昂揚地嘶鳴一聲,關羽吼道:“擋我者死!”

這一聲雷鳴的呼喝蕩開了風雪,眾親兵終於認出了來人,莫大的畏懼和大雪一起落在他們的肩上,眾人竟連拿刀的力氣也沒有了。天下皆知關羽為萬人敵,於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對付幾個三腳貓功夫的親兵,猶如踩死一群螞蟻,輕易間便能斷人頭顱。

關羽輕蔑地掃視他們一眼,一甩韁繩,赤兔馬如閃電掣雲,直沖向步障,一陣掃雪飛蕩而起,那垂地的幔帳被沖得飛向天空,竟生生垮了下來。

步障內本是熱火朝天,劉封邀了一眾要好的荊州僚屬,一面烤全羊,一面看倡優說唱,一面飲酒說閑話。其實這街背後便是劉封的府邸,他嫌府中窄小,玩樂起來不舒暢,便大開府門,把酒宴從府邸一直擺到當街,在街面上搭起了臨時的擋風棚子,以供賓客坐臥,又嫌路人過往觀瞻不便,索性封了路,大家夥少了拘束,玩樂得忘乎所以。

一撥人正在看倡優演角戲,劉封突發奇想,在地上擺了一排炭爐,讓倡優半裸身體,背著手跳火爐,一面跳一面唱曲兒。倡優們又想哭又不敢哭,忍著嚴寒酷冷,發著抖嗚咽唱曲。

眾人卻看得興起,有的拍手,有的頓足,葷段子、臟段子不間斷地飛出來,更博得陣陣大笑。

本是樂得顛倒世事,卻聽見外邊吵成一團,劉封還來不及問個究竟,那擋路的步障竟“呼”的一聲飛起來,而後幔帳下飛出一騎,手上鋼刀一劈,光芒紮得那駘蕩的歡樂頓時萎靡,嚇得賓客們跑的跑,躲的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