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戰亂中初學兵法(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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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玄果然回來了,他原本在半個月前就動身回程,可徐州深陷戰火,歸家之途遍布刀鋒,他不得已在外又漂泊多日,等到青州軍撤兵,這才心急火燎地趕回來。

諸葛亮奔到母親房中,推門便見得叔父,興奮地喊道:“叔父!”

諸葛玄剛一轉身,諸葛亮已像豹子似的撲了過來,他被推得往後連連退步:“臭小子,而今大了,力氣比小時大多了,還這麽不知輕重!”

諸葛亮扯住叔父不錯眼地打量:“讓我看看,叔父怎麽生白頭發了。”

諸葛玄傷感地嘆道:“你都這麽大了,叔父還能不老麽?”

諸葛亮斬釘截鐵地說:“你不老!”

那壁廂,顧氏正扶著憑幾,笑道:“小二,叔父才回來,別老纏著他。”天氣轉暖,她的身子已見好轉,也能下地走走,再不用成日在床榻上病臥,只是還需靜養。

諸葛亮笑著放開了手:“叔父回來不走了嗎?”

諸葛玄沒有爽快答應,他像是被心事梗住了,有那麽一會兒,竟是無言。他沉默著,神色改為凝重,緩緩地對顧氏道:“嫂嫂,我有件要緊事需和嫂嫂商量。”

“叔叔但言。”顧氏見他鄭重,也認真起來。

諸葛玄道:“我這次去淮南見了一位舊友,他而今在揚州做事,他想辟我入揚州牧府,我是想……”他覺得為難,吞吐著沒說下去。

顧氏卻是懂了,她平靜地說:“叔叔的意思我明白,叔叔不必為我們顧慮,這些年耽誤了你,如今瑾兒行了冠禮,亮兒、均兒也大了,兩個丫頭也至及笄之年,都不用操心了,你是該去奔自己的前程。”

諸葛玄見顧氏會錯了自己的意,忙道:“不,我其實是想帶你們一起去揚州。”

顧氏呆了,嗓子也磕巴了:“我們,去揚州?”

諸葛玄點頭:“我本也想在本州終老,可如今本州遭戰火傾覆,民生凋殘,百物缺損,早不復往日,揚州還算太平。我在揚州尚能任一官半職,一家子生計不愁,總好過在本州苦熬,故而我想舉家遷往揚州。”

諸葛玄的提議讓人沒有準備,像忽然間丟入懷裏的一捧荊棘,雖然蓬蓬蒼蒼,刺兒還沒拔,總是紮手。顧氏怔怔地說不出話:“可,可,陽都的祖宅丘墳怎麽辦,再有,君貢也在這裏,我……”她實在有千般不舍萬般不能,想起來,種種留戀都湧上心頭,像被厚厚的泥土埋住了,怎麽也拔不出來。

諸葛玄無奈道:“為避兵荒,也是不得已,多少人披草萊,別故園,求得一處樂土暫棲,待得天下太平,自然可以重返家鄉。嫂嫂和侄兒們在陽都日子太苦了,我於心何忍!”

顧氏滿心滿腹的放不下:“話是這麽說,可叔叔一朝說搬遷,我們便得舉家動作,豈是易事,我如今又是這樣子……”

諸葛玄憐惜地看了她一眼:“這倒無妨,我可以等嫂嫂身體恢復後再上路,何況揚州離陽都也不遠。”

顧氏低語:“若是我的身子一直好不了呢?”

諸葛玄默然片刻:“我,”他還是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誠摯地說,“我會等下去。”

顧氏轉過了臉,瘦弱的雙肩似被風吹拂,微微地顫抖著,她很久地沒有說話。

諸葛玄靜靜地等待著,良久,顧氏哀哀地嘆了口氣,濕漉漉的聲音順著鬢發漂浮:“叔叔,讓我想想吧。”

諸葛玄知道自己不能逼緊了,他告了聲叨擾,領著諸葛亮悄悄地出了門。

“叔父,我們真要去揚州麽?”諸葛亮也在攢著這個困難的問題。

諸葛玄反問道:“你想去麽?”

諸葛亮搖搖頭:“不想,”他怕叔父傷心,解釋道,“我舍不得爹爹,我們走了,誰來守著他呢?”

諸葛玄微澀地一嘆:“其實我也舍不得,可不得不,不能不。”

諸葛亮默默地品咂著叔父的喟嘆,他其實覺得自己是懂得的,可他和母親顧氏一樣,被深厚的依戀困住了,不能決然地斬斷過去,他自語似的問道:“叔父,為什麽一定要背井離鄉呢?”

諸葛玄望著墻垣上緩慢墜落的晚照,猶如沉沒的奢侈期望,在青灰墻磚間失了蹤影。他似乎有滿腹的道理可以傾訴,那些膨脹的話語在他心裏輾轉了很多次,有時樸質,有時華麗,有時恣洋,有時簡練,可他只是說道:“只因天下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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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寂靜,溫柔的風在窗下低吟,仿佛飄在天空的一謳曲,時而近,時而遠,院墻外的木坼寂寞地敲打,“咚咚、咚咚”的聲音顯得尤為空寂,仿佛世界也空了起來。

顧氏睡不著,她睜著眼睛,看見頭頂承塵的帳子被黑暗積壓變形的輪廓,多像罩在新婦頭上的紅巾,鮮艷得失了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