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應天館拜訪神秘客 鐵女寺毒殺貪鄙人(第3/7頁)

“金學曾是在荊州城中,但他是他,咱是咱,不知高先生為何要咱趙某?”

高先生覷著趙謙,刻薄地說:“趙大人如此說來,倒真有裝蒜之嫌。眼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荊州城中拴著你和金學曾兩頭叫驢,誰也不服誰,如今已是廝咬得不可開交。”

趙嫌覺得高先生作踐了他,放在平常他早就拉下了臉,但這會兒卻不得不壓下氣性子,訕訕地解釋道:

“咱是向京師有關衙門告了他金學曾,但咱為的是荊州的百姓,並不是和金學曾有何私怨。”

“趙大人不要唱高調了,”高先生譏笑道,“知情的人都知道,你想把金學曾擠出荊州,是怕他查出你主持荊州稅關時的問題。”

“這……”趙謙鴨子死了嘴硬,仍狡辯道,“咱主政荊州稅關時,賬目清楚,有何問題?”

高先生哈哈一笑,回道:“你放心,金學曾不是省油的燈。前年去禮部查賬,連老鼠偷了幾顆米他都查得出來,你還怕他查不出你的問題?事實上,他已抓到了你的把柄。不然,你送給張老太爺一千二百畝官田的事,咱高某怎麽會知道?”

“他往哪兒告的?”趙謙緊張地問。

“實話告訴你吧,金學曾已將此事寫信告訴了張居正。這位首輔大人以天下為公不徇私情,將此事稟奏皇上,自求處分。”

“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一點不假,”高先生聳著眉棱,正顏說道,“這件事兒,是咱家主人親自從皇上口中聽來的,哪還有假?”

高先生一副勢大氣粗的樣子,趙謙不知他的主人到底是武清伯李偉還是駙馬都尉許從成,但又不敢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位姓高的主子即便不是上述兩人,也必定是皇上身邊的寵貴,不然,如此機密的事情,他又能從哪裏探聽得到?趙謙頓時如同沉入噩夢,背心一陣陣發涼,哭喪著臉問:

“皇上追究此事麽?”

“眼下這時候,聖母與皇上都對張居正深信不疑,當然不會為這事懲處他。”

“這樣就好。”趙謙如釋重負長吐一口氣。

“好什麽呀,”高先生嘴巴一癟冷笑道:“皇上不懲處張居正,並不等於放過了你呀。”

“啊?”趙謙身子一哆嗦,兩條腿抖動起來,“這麽說,咱、咱大禍臨頭了。”

“可以這樣說,但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如何挽救?”

“解鈴還得系鈴人。”高先生宕開一句說道,“只是不知趙大人是否有此膽量。”

“請高先生明示。”

高先生站起身來,門前窗下到處看了看,直到相信無人偷聽了,這才回到趙謙跟前,壓低聲音說道:

“趙大人要想自救,惟有一途,除掉金學曾。”

“你讓咱殺人?”趙謙一驚。

“不除掉金學曾,他就會不斷收集你的證據。你不除了他,他就會把你送上斷頭台。”

“皇上既然知道了官田的事,咱就是除了金學曾,又怎能逃脫懲罰。”

“金學曾一死,就沒有後續證據,僅官田一事,咱家主人說,他保證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保你無事?”

“這話當真。”

“君子無戲言。”

“求情有效麽?”

“趙大人是聰明人,怎麽又犯糊塗呢?”高先生冷靜剖析,從容道來,“你把官田送給張老太爺,如果僅懲處你而放過張老太爺,恐怕會引起士林公憤。因此,無論是皇上,還是張居正,都不肯把這件事兒張揚出去。只要大家都想捂著,咱家老爺就肯定救得下你。”

趙謙耷拉著腦袋想了半天,才囁嚅著回道:

“這事兒,容我再仔細想想。”

位於大北門跟前的鐵女寺,今兒個熱鬧非凡。蓋因有一場隆重的儀式,即將在這裏舉行——由當今聖母李太後捐資,內廷司經局翻刻了一百套《大藏經》,頒賜天下巨寺名刹,鐵女寺有幸獲得一套。日前,由慈寧宮隨堂太差湯泉領旨護送的經書已運抵荊州,頒贈儀式便定在今天舉行。

鐵女寺是一座尼姑庵,唐朝舊刹,已有數百年的歷史,期間幾次毀於戰火又幾次興建。在荊州城中,它算是一個有名的去處。但和陜西法門寺、杭州靈隱寺、天台國清寺、當陽玉泉寺這樣的佛國叢林相比,它的影響力,相對就要薄弱得多。若論資排輩,鐵女寺肯定要排在一百座名刹之外。但它何以能夠獲得頒賜禦制《大藏經》的殊榮呢?這事兒,還得從鐵女寺的住持凈慈老師太講起。

五十年前,即位不久的嘉靖皇帝即頒旨拆毀天下寺廟,這鐵女寺也在拆毀之列,凈慈老師太那時就是鐵女寺的主持。她親自跑到荊州府衙去求情,知府怕擔抗旨之罪,不敢答應她的請求。拆寺那天,江陵知縣領著一百多位工役前來,遠遠就見一大堆幹柴架起一座山擋住鐵女寺的大門,凈慈身披大紅袈裟坐在幹柴之上,手撚念珠閉目誦佛。寺中知客告訴知縣:“凈慈住持有言,誰要拆廟,先動手點燃柴堆。”知縣被凈慈的行為所震懾.正在猶豫時,隨知縣一起來的“欽差”——從北京禮部僧錄司直接下來督辦此事的一名司官卻不依。他定要眾人搬開柴堆架走凈慈,衙差也罷工役也罷,卻是誰也不肯動手。司官焦躁,突然看到一名工役咳嗽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他頓時靈機一動,想了一個惡毒的主意。他讓人尋來一只大海碗,再下令所有在場工役每人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