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趙知府蠍心施毒計 宋師爺巧舌誑冤囚(第4/6頁)

“此舉甚好,還有呢?”

“這第三條也很緊要,因圍毆事件發生在江陵城內,鄙職準備回去找來江陵縣令,責成他就此事寫一道折子急奏皇上,一申民意,二劾稅官暴虐。”

“這樣也很好。”張文明覺得趙謙思考已很縝密,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也可以給叔大寫封信,講講這事兒。”

“老太爺若能親自出面,這事兒就有十成把握。”趙謙興奮地說,“各方一齊行動,叫他金學曾四面楚歌。”

張老太爺想了想,又擔心地問:“如果金學曾一意孤行,硬要把那塊田的事兒捅出去怎麽辦?”

“咱們下手早,他往哪兒捅去。再說,首輔大人總不會向著他吧。”

“不要把叔大扯進來,那塊田的事兒,他不知道。”

“這也不打緊,”趙謙胸有成竹言道,“這種事情,就是首輔大人知道了,未必還要抹下臉來和老太爺過不去?”

張文明總覺得心裏不踏實,言道:

“我只囑咐你一句,萬不可節外生枝。”

“老太爺放心,一應事體晚輩親手處置,管保萬無一失。”

說到這裏,趙謙起身告辭,剛站起身來,忽有家人來稟報:“老太爺,荊州稅關金大人求見。”

“金學曾,他來幹什麽?”張老太爺問。

“他說,他來負荊請罪。”

“他人呢?”

“已坐在轎廳裏。”

見張老太爺神色猶豫,趙謙趕緊插話:“老太爺,您千萬不能見他。”

張文明點點頭,氣鼓鼓地對家人說:“你去回他,不見!”

天煞黑,一個頭戴程子巾身著深藍梭子布直裰的半老頭子走進了荊州府大牢,在獄卒帶領下,他穿過長長的甬道,在稍稍靠後的一間牢房門口停了下來。早晨在玄妙觀門前滋事的李狗兒和綠頭蒼蠅二人被稅關巡差當街拿了關進州府大牢。對於抗稅之人,稅關有權拘拿,但稅關不設刑獄,所拘人犯只能放到州府大牢羈押:因為連累張老太爺受傷,這二人一押進大牢就受到皮肉之苦——打他們的不是稅差,卻是看守大牢的獄卒。綠頭蒼蠅犯刁,還被獄卒用了一回拶子,十個指頭被夾得鮮血淋漓。獄卒打開牢門,陪半老頭子走了進去,房子內黑黢黢的連人影兒都看不見,獄卒點亮了隨身帶來的竹架撚子燈,這才看見二位囚犯半躺在黴味嗆人的稻草堆上,獄卒朝他們吼道:

“起來坐好,這位宋大人,是府衙的刑名師爺,專門來看你們的。”

“看我們,哼,”綠頭蒼蠅本想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句話,但究竟不敢說出口,只是咕噥道,“有什麽好看的。”

宋師爺是趙謙的心腹,一肚子壞主意,但兩位囚犯並不知他的來頭,出於本能,都用充滿敵意的眼光看著他。宋師爺佯裝沒看見,也不似獄卒這麽兇,而是一臉和氣說道:“有些事公堂上不便問,想來這裏找你們聊聊。”

“聊聊也可得。”綠頭蒼蠅是個打不怕的角色,這會兒見宋師爺面善,不似來找岔子的,便又出難題說,“你先得給咱們弄點吃的。”

“晚飯不是吃過了嗎?”站在門邊的獄卒白了綠頭蒼蠅一眼,沒好氣地說。

“那也叫晚飯?”綠頭蒼蠅眼珠子一翻,開口就噎人,“一勺子飯倒有半勺沙子,一瓢菜是空了心的老菜薹,豬都不吃。”

獄卒臉一橫又要發作,宋師爺把他攔住,從身上搜出一點碎銀遞到他手上,說:“你去街上買幾樣菜篩一壺酒來。”

獄卒接過碎銀悻悻而去,宋師爺將就著也在爛稻草上落坐,問綠頭蒼蠅:

“你叫什麽?”

“陳大毛。”

“為何人們叫你綠頭蒼蠅?”

“我這人好管閑事,街坊一幫促狹鬼,就說我像夏日裏的綠頭蒼蠅,見什麽都想叮一口。”

宋師爺又問李狗兒:“今天早晨,你和稅關的差役是怎麽打起來的?”

李狗兒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宋師爺聽了又問:“把你們關進來,你們是服還是不服?”

“不服!”

陳大毛忘了自己手指頭被拶傷,一拳擂在墻上,頓時疼得“哎喲哎喲”亂叫。宋師爺示意他安靜,問道:

“段升是稅關的巡攔,你們怎敢和他作對?”

“他當了巡攔官又怎麽的?我看他姓段的也不是什麽盛德君子。”

陳大毛憤憤不平,口無遮攔罵了起來。李狗兒畢竟是鄉下人,只拘謹地坐在一邊,緊鎖雙眉一言不發。這當兒獄卒買了幾件鹵菜打了一壺酒進來,就擺在地上,宋師爺讓他們將就著吃些。兩位囚犯一時狼吞虎咽,空不出嘴來說話。不消片刻,那壺酒就被喝得一滴不剩。陳大毛幾杯酒下肚,越發肆無忌憚了,伸出臟兮兮的手指頭,指著宋師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