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借擬票宰揆開新政 得密劄明月照愁心(第3/6頁)

這道疏切中時弊,著各部院大臣看了,詳議報來,不得延誤。

給光祿寺丞羅先吉呈疏的票擬是:器皿偷盜昧沒之事,屢有發生,這都是孟沖任上事。所言器皿,應悉數歸還。今後遇著這等事,俱附寫驗入,尚膳監並各宮值日太監照數發出,如有損少,聽提督太監參奏。

剛擬了這三道票,張居正擱筆,才說閉目養一會兒神,忽聽得有人敲門。

“誰?”

“是我。”

姚曠推門而入。

“揭帖送進去了?”

“送了。”姚曠一臉緊張之色,畏葸說道,“首輔大人,出大事了。”

“何事?”

“羊尾巴胡同燒起了大火。”

這場大火足足燒了大半天。風助火勢越燒越猛,虧得京師大營派了數百兵士趕來撲救,才把火勢控制住,薄暮時分完全熄滅。據初步統計,這場大火燒死官員五人,圍觀及住戶民眾二十四人,燒毀民房一百八十七間,踩傷燒傷的人數以百計。其中十幾個傷勢重者,也是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童立本的棺材以及坐在木圈椅上的柴兒,俱被燒成一堆黑炭。他的蒼頭老鄭在混亂中被踩死,侍妾桂兒被燒得體無完膚,躺在床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羊尾巴胡同變成了火葬場,生前懵懂愚鈍,死後受人利用的童立本,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三十個人為他陪葬

大火燒得正盛時,張居正親臨現場察看火勢,並就救火事宜及善後處置作了一番緊張安排。

直等到灰飛煙滅一片狼藉,被燒得衣不遮體毛發俱焦的官員一個個被擡走,他才登轎離開。

回來路上,他思慮著這件慘案究竟如何發生,應怎樣調查事發真相,處理善後事宜。同時他又暗自慶幸,這場大火倒是幫了大忙。他現在可以放手去追究肇事者的責任而不必顧忌各種浮言詈議。想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不禁搖頭苦笑,心中忖道:“還是古人說得對,多行不義必自斃,唯蒼天不可欺也。”

一回到家,張居正就派人去找王篆。待他吃罷晚飯來到書房,堂役就進來稟報王篆已到,張居正吩咐傳他來書房會見。

剛落坐,王篆就迫不及待地說:“首輔,今天的這場大火,真是天遂人意。”

張居正盡管心有同感,但仍把臉色一沉,說道:“一場烈火燒死這麽多無辜,你身為大臣,怎麽還能幸災樂禍?”

王篆本想拍馬屁,卻沒料到招來申斥,好在他臉皮厚,竟嘿嘿地幹笑著掩飾尷尬。

“外頭都有何輿情?”張居正又問。

王篆回答:“手下人的訪單都還沒有送上來,卑職來之前已經吩咐,一有密報,直接送來這裏。”

王篆手下有一幫便衣耳目,專門察訪京師各色人等動靜,雖不及馮保掌握的東廠權勢大,眼線廣,卻也讓京師官紳大戶感到莫大威脅。馮保的東廠本是直接為皇上服務,蓋因皇上小,

張居正實際上總攝朝綱,再加上與馮保打得火熱,所以,本來只有皇上一人才能覽閱的東廠訪單密劄,馮保也會送一份給他。正因為控制了兩條暗線,京城百官的一舉一動都在張居正的掌握之中。

王篆接著說:“這場大火把參加公祭的官員們都嚇蒙了。死的、傷的不說,僥幸逃出來的,

也都成了驚弓之鳥。”

“魏學曾呢?”

“他燒得傷勢不輕,聽說他一連從火堆搶出了六個人,煙熏火燎暈倒過去,兵士用水把他澆醒了。他仍不肯走,堅持要和兵士們一起救火。他胡子燒光了,臉上盡是大水泡。”

“魏學曾這個人,與王希烈不可同日而語。”張居正心中很是欣賞魏學曾這股子敢作敢為的英雄俠氣。

“楊博、葛守禮等,都稱贊魏學曾是一條漢子。”王篆隨話搭話。

“魏學曾現在何處?”

“在家裏,楊博老找來太醫給他療傷。不過,聽說他家門口,已經有了一隊錦衣衛。”

“啊?”張居正大吃一驚。

錦衣衛同東廠一樣,也是直接歸皇上掌管。既然錦衣衛已出動,就證明皇上已知道此事,他

猜想皇上一定是聽了馮保的話要嚴懲肇事者了。於是又問:

“王希烈呢?”

“他的傷勢不重,但聽說他得了驚嚇症,在家又哭又笑。”

“他家門口有錦衣衛嗎?”

“有,”王篆眨眨眼睛,討好地說,“首輔,錦衣衛出動,皇上聖意已是十分明朗。”

“唔,”張居正點點頭,深思著說,“今天這場火,發得有些蹊蹺,果真是觸怒天意?”、

“京城秋燥,連狗鼻子都幹得流血。何況那些布紮紙糊的冥器,濺上一個火星子,立刻就有燎原之勢。”

“究竟是何原因發火,介東,你務必調查清楚。”